大楚隆泰元年七月初五日,一大清早,宫门外群臣云集,等到宫门打开,文武百官两列入宫,进入了金碧辉煌的金銮殿内,等到隆泰惺帝登上龙座,群臣山呼万岁,平身之后,分列两边。
除了金刀澹台候,朝中的重臣俱都登殿,齐宁入殿之后,在队列中终是看到了神候西门无痕。
西门无痕一身黑色的官袍,头戴官帽,他是神侯府的最高官员,而神侯府又是一个特别的衙门,所以他的官袍样式还真与其他大臣颇不相同,一身上下黑色如墨,在臣列之中极是显眼。
齐宁见到西门无痕到来,心下微松,暗想西门战樱昨晚应该是费了些功夫。
只是西门无痕的脸色确实不大好看。
这老头儿虽然年事已高,但因为修炼武功的缘故,精神一直都是十分的健烁,但此刻老头儿脸色略带一丝苍白,给人感觉昨晚似乎没有睡好,但神候毕竟是神候,即使脸色不好一言不发,但浑身上下自有一股让人凛然不敢侵犯的威势。
淮南王双手拢在一起,神情淡然,而镇国公司马岚则是微弓着身子,站在最前列,虽然如今朝中诸多大事都是他亲历亲办,位高权重,但在这金銮殿上,这位老国公却还是给人一种毕恭毕敬的印象,并无权臣那种飞扬跋扈的气势。
倒是承袭忠义候的司马常慎这阵子似乎过得很不错,红光满面,眉角飞扬。
“诸位爱卿,朕大婚在即,今日早朝,主要是商议大婚事宜。”隆泰端坐金龙宝座上,扫视群臣:“袁老尚书,大婚诸项事宜,是否都已经准备妥当?”
礼部袁老尚书从臣列中出来,恭敬道:“回禀圣上,诸项事宜,大体都已经筹备妥当,只有最后一点事情,这两三日便可全部准备好。各部司衙门也都已经商议确定,大婚的吉日定在七月十八。”
隆泰颔首道:“甚好。”
“皇上,七月十五圣驾前往皇陵祭祀,本是安排佛道两门共同祈福。”袁老尚书道:“礼部召集了龙虎山两百名道长,另请了龙虎山灵虚道长主持道法,而大光明寺那边,到时候也会派出两百僧侣赶到皇陵,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大光明寺的光明十三位高僧,许多都无法前来。”袁老尚书道:“大光明寺主持空藏大师闭关修法,尚未出关,大光明寺那边告知,到时候只有净悟和净元两位大师能够前来护法。”
齐宁听到袁老尚书提及大光明寺,眼角微跳。
前番暮野王大闹大光明寺,连伤数位高僧,虽然空藏大师最终出手逼退暮野王,但空藏大师却也是受了伤。
暮野王破牢而出,袭杀了净尘大师,又伤了空藏主持和数位高僧,那是与大光明寺结下了生死大仇,齐宁并不知道此后大光明寺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但听袁老尚书声称空藏大师尚在闭关,心知空藏大师很可能是在闭关疗伤。
暮野王武功霸道无匹,孤身一人大闹大光明寺,可说是出尽风头,但这般与大光明寺结下仇怨,他逃出大光明寺,大光明寺自然不会就此罢休,齐宁猜想大光明寺必然会派人下山,找寻暮野王的下落。
齐宁最后一次见到暮野王,是在东齐鬼林,他一心想要找寻北宫连城,那日却敲碰上了北宫连城,只是在北宫连城的手底下,暮野王根本撑不过三招。
齐宁知道北宫连城是武功进入化境的大宗师,以暮野王的身手,根本不可能是北宫连城的对手。
但是暮野王在大光明寺神威凛凛,就连空藏大师都没能留住暮野王,亦可见暮野王实力的恐怖,虽然大宗师确实都是武学上的怪物,但以暮野王的武功,齐宁很难相信他会那么轻意地败下阵来。
事后他细细想过,隐隐觉得暮野王轻易落败,很可能与暮野王受伤有关。
暮野王在大光明寺被囚禁十多年,虽然武功上的造诣更上一层楼,但不可否认,其身体和精神也都受到了严重的损耗,破牢之后,又在大光明寺一番恶斗,两败俱伤,此种情势下,武功本就远不及北宫连城的暮野王自然轻易落败。
而大光明寺必然会知道暮野王眼下的情况不好,要想将暮野王擒回大光明寺,自然是要在他完全恢复之前,一旦时日一长,等到暮野王渐渐恢复,再想抓住此人可就是难上加难。
即使暮野王受了伤,大光明寺肯定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怕这次大光明寺众僧无法参加皇帝大婚,就是被派出去搜找暮野王,大光明众高僧,除了空藏主持能与暮野王一战,其他人都无法与暮野王单打独斗,所以既然下山,自然是成群而出。
大光明乃是天下佛门之首,楚国境内遍布寺庙,这些也自然都成为了大光明寺的耳目,一旦发现暮野王的线索,大光明寺众僧必然是穷追不舍。
只是这个中隐情,知道的人当然是极少,齐宁也是以常理来推测,满朝官员没有几个人能接触到大光明寺,自然不明所以,有人已经忍不住道:“老尚书,圣上大婚,乃是我大楚头等要事,大光明是我大楚皇家宝刹,祭祀黄陵,大光明寺的空藏主持怎能不出现?”
袁老尚书咳嗽两声,道:“空藏大师闭关修法,礼部这边派人上山三次,也是请空藏主持出关,但得到的答复都是如此。寺中回应说,等到空藏主持出关之后,会向圣上请罪。”
隆泰却是摆手道:“空藏大师既然无法下山,自然有其难处,不必太过强求。”
“皇上圣明!”群臣齐声道。
“诸位爱卿也都知道,东齐太子亲自带着送亲使团前来,诚意十足。”隆泰看向淮南王,笑道:“淮南王叔,东齐太子是否已经到了?”
“回禀圣上,东齐太子就在殿外等候,等着圣上传召。”
“既然如此,就宣东齐太子进殿吧。”隆泰道:“可莫让远方来的客人等急了。”
执事太监宣召东齐太子入殿,很快,便见到一身锦绣衣袍的东齐太子段韶领着数人进入殿内。
段韶来京多日,但是文武百官却并无多少人见过段韶。
自从大楚立国之后,始终与北汉南北对峙,自然从无互派过使臣,东齐虽然与楚国略有往来,但像段韶这等身份的外使却是从无有过,段韶一进殿,文武诸官都是将目光落在了段韶身上。
段韶风采出众,儒雅尊贵,进到大殿,却是躬身向隆泰行礼道:“齐国太子段韶,参见楚国主上!”却并无下跪朝拜。
许多大臣皱起眉头,心想东齐小国,莫说是太子,就算是东齐国君前来,也该下跪朝拜才是。
隆泰却似乎并不在意,朗声道:“段韶,此番你送亲前来,一路顺利,朕心甚慰。此番我大楚与齐国缔结姻亲,从此以后,你我两国自当世代交好。”
段韶微笑道:“父皇派出段韶前来,本就是为了两国的盟好。”上前一步,又道:“主上登基之时,我大齐未能及时前来道贺,父皇心中甚是过意不去,所以此番特地命段韶送来敬贺之礼。”回过身,后面早有一人捧着盒子过来,段韶双手接过,走向金鸾台,上面早有执事太监下来,从段韶手中接过了礼盒。
这时候段韶就站在齐宁身前不远,齐宁一想到这小子竟然打西门战樱的主意,心里就有些反感,笑道:“太子,我大楚国土辽阔,物产丰富,其实你们有这个心意就好,你们送的礼物,我们大楚都有。”
齐宁突然这般说,众人便都看向他,段韶入殿不拜,不少臣子心里有些不满,听齐宁画中带着讥嘲,都是幸灾乐祸。
段韶却是淡定自若,含笑道:“锦衣候,今次敬献给主上之物,并非普通之物,只怕楚国的皇家内库也未必有珍藏。”
众臣都是一怔,心想这段韶的口气还真是不小。
这时候执事太监已经将礼盒送到隆泰面前,隆泰吩咐打开盒子,伸手从中取出一件物事,色泽泛白,样式特别,齐宁远远瞧过去,亦是觉得奇怪,那玩意儿倒像是牙齿一般。
隆泰显然也并无见过此物,有些疑惑,段韶已经拱手道:“主上,这是鲛齿,可雕刻用之,百年不损。”
“鲛齿?”
段韶笑道:“这是东海深处的白鲛利齿,我齐国勇士在海上苦候了两个月,发现了此鲛行迹,更是下海斩鲛取下,极为难得。”
齐宁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所谓的鲛,其实就是后世的鲨鱼,也便是说,这东齐送来的贺礼,是一颗鲨鱼利齿。
“原来如此。”隆泰和众臣也是恍然大悟,含笑道:“果然是媳,段韶,代朕向你父亲表示谢意。”
淮南王却已经问道:“太子,这白鲛很难擒获吗?”
“王爷,海中鲛类颇多,但这白鲛却是极其罕见。”段韶解释道:“寻常之人,莫说斩鲛,便是连找也找不见得。若要斩鲛,需要熟悉它们的性情,知晓它们的出没,尔后等待时机,一旦出现,也必须要有过人的胆识和能耐,方能斩鲛取齿,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齐国勇士方能做到,而齐国也仅有数人能做到而已。”
“原来如此艰难。”淮南王颔首道:“只可惜不能见一见那位斩鲛勇士,否则也可一睹勇士风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