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巳时,就听到观潮楼正门前响起一阵鞭炮之声,接下来锣鼓声响起,喜庆非常。
等到锣鼓之声停歇下来,苗会长这才起身来,一抱拳环顾一圈,含笑道:“东海本地的药行同僚们,还有远道而来的朋友们,老朽东海药行商会会长苗梓逸这厢有礼了!”
在场众人纷纷向苗梓逸拱手还礼。
接下来苗梓逸又是一番长篇讲话,主要是总结去年各大药行取得的成绩,然后重申了东海药行商会的各项规矩,此后又点名表扬了几家药行,到最后,言辞就谨慎起来,点出了一些药行之间存在的矛盾,却并不点名说哪几家药行。
齐宁对这番长篇演讲并无多大兴趣,实际上在座的众人也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到最后,众人的精神就提了起来。
每年药行年会的目的,最主要的就是要解决一年下来有些药行之间出现的纠纷。
同行是冤家,互相之间难免有竞争,特别是经营同等药材的药行,那更是水火不容,互相之间难免也会使用一些不正当的竞争手段,例如利用价格互相争斗,甚至有私下里造谣贬低对手的声誉,凡此种种,一年下来,总会攒下许多矛盾,而药行商会为了保证整个行业的利益,便会在年会的时候进行调节。
年会的气氛喜庆,再加上行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场,将矛盾说出来,然后众人劝说调解,斗争双方互退一步,往往也都达成谅解。
今年归元堂的卢子恒亲自前来,此人在药行的威望自然是一言九鼎,便是药行商会会长苗梓逸的话语也及不得卢子恒有用。
果然,接下来互相有矛盾的药行东家主动将各自的矛盾丢在了台面上,一开始无非是互相指责,言辞激烈的时候,都让人以为随时要动手,苗梓逸居中调停,卢子恒和陈琨也时不时地说上两句,到最后大家也都划下了道道,当场定下解决的方法,虽说有些商户难免会吃些亏,但几位头面人物都在这里,也不敢多言,只能接受。
一直到将近正午时分,各家的矛盾才大致解决,实际上这速度已经算是很快,齐宁冷眼旁观,却是看的很明白,如果不是今日卢子恒亲自到场,许多矛盾未必就能如此轻易地解决掉,有些人明显在调停之后吃些亏,但是因为卢子恒的缘故,谁也不敢当场说一句违抗的话。
苗梓逸见无人再起身,这才起身道:“诸位,大家开门做生意,而且是同行,难免会有磕磕碰碰的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没有必要因为蝇头小利而伤了和气。说到底,和气生财才是生意人的正道,咱们商会一直以来也都定下了不少的规矩,个别商家视药行商会的规矩如无物,如果以后果真不顾规矩,害了大家的利益,老夫以为,还是不要加入商会的好。”
他这话已经有些严厉,今日在台面上,虽然解决了争端,互相直接都指责对方手段卑鄙,但毕竟也没有人真正能拿出对手触犯规矩的证据,可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私底下难免会有人僭越,苗梓逸这番话,实际上也是给在场的众人提个醒。
“自己的事情也算是解决了,出了这个门,大家还是好朋友。”苗梓逸含笑道:“今天还要给大家说一件好消息。”看向田雪蓉这边,抬手道:“田东家,请起!”
田雪蓉这时候早已经冷静下来,虽然众目睽睽,却还是镇定自如,站起身来。
陈琨和卢子恒的目光几乎是在同时盯在田雪蓉的身上,其实方才齐宁就已经察觉到,无论是陈琨还是卢子恒,那两双眼睛时不时地就往田雪蓉身上瞟,但或许是今日诚缘故,这两人倒也不敢肆无忌惮地盯着田雪蓉看,还是有些收敛,等这时候田雪蓉站起身来,所有人目光都瞧过来的时候,这两人便再无顾忌地盯着田雪蓉。
陈琨的眼眸中更多的是恼怒,而卢子恒的眼神却已经是对一个女人的贪欲了。
“方才也已经向诸位介绍了。”苗梓逸笑道:“田东家的田家药行,那在京城是响当当的字号,想必在座诸位也都知道,太医院的药材,如今用的就是田家药行的药材。田东家这次前来东海,也是想在东海挂号,以后能在东海经营生意。”环顾一周,才道:“下面就请田东家和大家说几句,互相交流一番。”
田雪蓉向四周盈盈行礼,众人目光都是在田雪蓉身上,至若坐在她边上的齐宁,那是谁也不多看一眼。
“感谢东海药行商会能够让我参加这次年会,在座的叔伯兄弟姐妹都是同行,此番我斗胆来到贵地,并不是要经营其他的药材。”田雪蓉身形柔美,声音清和,面带微笑:“只因我们田家药行得到了一种药物,对肠游症有着极佳的疗效,我知道东海这边有许多的百姓罹患肠游症,所以携药而来,希望以后在东海加工生产这种药物,就近经营,以解除百姓苦痛。”
说到这里,田雪蓉深深一躬,“我在这里谢过大家,以后还请在座诸位多多照顾。”
四下里一阵沉寂,苗梓逸见众人不说话,才含笑道:“诸位,田家药行治疗肠游症的药物,已经是经过检验,却是效果显着,老夫可以保证,田东家带来的药物,是如今治疗肠游症的最佳选择。这一次田东家能够携药而来,也是我东海的福音,在座诸位有什么意见的,大可以畅所欲言。”
又是一阵沉寂,终于有一人问道:“田东家,你那药物既然是治疗肠游症的妙药,那价钱是否很昂贵?”
“不贵。”田雪蓉很直接道:“除去成本,我们的利润极其微薄,但足以让患有肠游症的所有百姓都能够买得起,治病救人是第一。”
“利润微薄?”有一人笑道:“田东家,你不顾路途遥远,从京城来到东海,却不想着利润,难道是要到东海大发善心不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都是生意人,说到底,都是要挣银子,你开口就说治病救人第一,这话说的是好听,但是不是这么回事,那可就不知道了。”
田雪蓉神情肃然,道:“你说的不错,我们是生意人,可是咱们做的是药材生意,药材就是为了治病救人,如果咱们连这点心思都没有,又何必做这一行?利润是多少,我倒也不必告诉你,但能够让百姓买得起,这却是我的保证。”
一名身材肥胖的商户道:“田东家,恕我直言,你们田家药行的生意都做到了太医院,又何必往东海来淌浑水?你若果真有心要帮助东海的百姓解除病痛,我倒有一个好法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考虑?”
“请讲!”
“你们田家药行不必在东海挂号。”商户笑道:“我们直接去京城找你提货,你说价钱便宜,在东海你准备卖什么价,到时候你抛去路费,直接卖给我们就好,这样你坐在家里就可以做买卖,免了辛苦。我们从你那里进货,然后运回东海再卖给患者就好,这样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这话说完,在场不少人都纷纷点头。
有人紧跟着道:“田东家,如果你的药物果真如苗会长所言,是治疗肠游症的灵丹妙药,我们草本堂倒是愿意从你那里进货。”他这样一说,一时间有五六人纷纷提出要从田家药行进货。
这些都是生意人,商机到来,自然要立刻把握住,苗梓逸既然说田家药行的药物是治疗肠游症的上等药物,而且田雪蓉又说价钱便宜,这帮人立时就知道有利可图,主动要从田家药行进货,无非是想拿到进货权之后,大捞一笔,毕竟东海罹患肠游症的人实在太多,根本不愁药物卖不出去。
田雪蓉却是淡淡一笑,道:“诸位,田家药行到东海本地开设药坊,就地经营,其目的本就是为了尽可能地节省成本,只要成本低下来,卖给百姓的价钱也就便宜。我知道在座诸位有不少并不相信田家药行不是为了谋利而来,但事实上田家药行确实就是这样想的。大家从京城进货,路途遥远,一路上的运费就不低,运到东海,诸位辛苦一场,当然也不会以进价卖出去,多少还是要加些利润,如此一来,价钱自然就会比原本的高出不少,百姓的承受也就多了一分,正因如此,田家药行才准备在东海设号。”
齐宁在旁边听得夫人说话从容,有理有条,浑然不似和自己独处时候的柔弱之态,完全显露出她在生意场上的干练,对这美妇人更是欣赏,暗想老子看中的女人,果然都不简单。
众人顿时交头接耳,会场一片议论之声,苗梓逸咳嗽两声,这才笑道:“田东家说的话,确实有道理。田东家自己制药,稍加些许利润,就可以卖给百姓,如果将经营权交给咱们,大家总不能白忙活,毕竟是做生意,难免要在上面添些利润,如此一来,价钱就提上去了,对那些需要药物的百姓来说,负担也就难免加重。所以老夫觉得,田东家自己在东海经营,还是最好的法子。”
他话声刚落,边上就响起一个声音:“苗会长,这倒未必吧,田家药行在东海设号,固然有利,但依老夫看来,是弊大于利,万万不可取。”
齐宁一听声音,便知道是谁,嘴角泛起冷笑,说话之人不是老色鬼陈琨又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