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长风这时候也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一咬牙,恨声道:“兄长,他们杀来又如何?咱们拼他个鱼死网破,岛上有的是兵器,还有好几百号人....!”
“那些人都能和官兵拼命?”江漫天长叹一声:“咱们手底下能真正拼命的,不过几十号人而已,其他人对咱们心有恨意,危难时刻,岂会帮我们?你可知道海凤岛为何那么快就沦陷,正是因为许多人见到官兵之后,立马反戈....!”这时候心知大势已去,面如死灰。
江长风拔刀在手,冷笑道:“就算只有几十号人又如何?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兄长,咱们和楚国人势不两立,当年为了东山再起,咱们自家人杀自家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如今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大不了一死而已。”向身众人道:“退进洞里,咱们和他们拼到底。”
这时候海面上却传来号角声,号角声一开始自西南面传过来,但很快从其它方向也有号角声传过来,江漫天并没有去看,倒是其他人左右遥望,已经瞧见从两翼方向也有船只正往这边过来。
江长风转身便要走,胳膊一紧,扭头一看,却是江漫天将他拉住,皱眉道:“兄长,你.....?”
“长风,事到如今,没有必要再挣扎了。”江漫天淡淡道:“咱们已经是山穷水尽,又何必徒劳?”
江长风也是面色惨白,叹道:“难道咱们几十年的心血,就此断送?江家.....就这样完了?”
江漫天脸色一沉,冷笑道:“咱们死了,并不代表江家已经完了。你莫忘记,随云还活着,只要我们江家有一个人活着,就不算完。”
江长风仰天叹道:“只盼随云能够卧薪尝胆,他日能为我们报仇,复兴东海江家。”
东海水师的战船破浪而行,在江漫天等人的注视下,距离海岸尚有一段距离便停下来,战船不同于普通小船,吃水要深,若是太过靠近岸边,很容易搁浅,而且这类岛屿附近说不定会有暗礁掩在水下,一不小心撞上暗礁,很容易对船只造成极大的破坏。
战船停下来,迅疾有小船从战船两边放下,水兵跳上小船,很快就靠近岸边,兵士们从船上跳下,迅速围了上来。
江漫天此时却是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神情淡定,云淡风轻,并没有将那些兵士放在眼中,上百名水兵登岸之后,持矛握刀,将江漫天一群人围在当中,孔笙等人已经知道是穷途末路,却兀自握刀在手,护卫在江漫天身边。
江漫天目不斜视,直直盯着海岸那边,终于瞧见齐宁乘坐着一艘小船登岸。
齐宁一身锦衣在身,登岸之后,就宛若是登岛游玩,闲庭信步,身边簇拥着吴达林等一群护卫,齐宁一面四下遥望,一面向着吴达林等人说着什么,谈笑风生。
等齐宁靠近过来,围住江漫天等人的水兵立刻让出了一条道路,齐宁背负双手,从人群中缓缓上前来。
江漫天微微一笑,拱手道:“锦衣候,江某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齐宁也不还礼,只是含笑道:“本侯知道江先生并不欢迎我来到此处,只是职责所在,必须要登岛看一看,还请江先生不要怪罪。”
“姓齐的,你少在那里惺惺作态。”江漫天身后的江长风冷笑道:“胜者王侯败者寇,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齐宁叹道:“江先生将这里打造成秘密的兵器制造所,说句实在话,我心里还真是钦佩得很。这么多年来,江先生就在东海水师的眼皮子底下储备大量的兵器和财富,无论是地方官府还是朝廷都是一无所知,一直以为江先生是个老老实实的生意人,你这掩人耳目的手腕,着实让我惊叹。”
“能让锦衣候惊叹,看来江某干得还不赖。”江漫天微微一笑,道:“只是锦衣候实在有些不够意思,没有让我将这趁戏演完。”
“江先生说的好戏,应该是指联手沈凉秋在东海自立吧?”齐宁淡淡笑道:“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澹台大都督突然被害,也许你们真的能够让朝廷大吃一惊。”
“澹台炙麟被杀是一个原因,另一个重要的缘故,也是因为你锦衣候出现在东海。”江漫天这时候反而显得出乎寻常的淡定:“如果换做是别人,沈凉秋的手腕未必能被查出来。”
齐宁哈哈一笑,道:“我就当江先生这是夸赞我了。”抬手道:“这里刀枪太多,让人不舒服,江先生是个儒雅的人,面对这么多刀枪只怕心里不痛快。”向海岸边指了指,笑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江先生愿不愿意和本侯一起观海?”
四周众人都是有些诧异,心想如今是刀枪相对,蓄爷要做的该是下令将江漫天等人一举拿下,这时候竟然邀请江漫天观海,实在不知道蓄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谁又敢多说一句。
江漫天也有些意外,但还是含笑点头道:“锦衣候有此雅兴,江某自当陪同。”一抬手,卷起袖子,背负双手,云淡风轻走过来。
齐宁转身要往海岸走过去,吴达林担心道:“侯爷.....!”
齐宁冲他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径自走向海岸边,江漫天尾随其后,两人几步之遥,到得海边,这时候旭日已经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朝阳的光芒洒射在海面之上,波光粼粼,一阵海风迎面吹来,带着大海的味道,齐宁挺起鼻子嗅了嗅,显出一副很为享受的表情,江漫天走到齐宁身侧,落后一步,瞥了齐宁一眼,还没开口,齐宁已经道:“东海江家是百年世家,在东海繁衍生息,作为一族之长,江先生身上的担子应该很重吧?”
江漫天眼中显出异色,却还是淡然道:“锦衣候担负锦衣齐家的兴衰,肩上的担子似乎比我要重。”
“说得好。”齐宁含笑道:“和江先生这样有趣的人说话,很难让人无聊。”
江漫天看着眼前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心中生出一种异样之感,他年过五旬,历经沧桑,心思深沉,很难想象会与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在这种境况下对话。
而且这年轻人老成持重,说话的语气完全没有稚嫩感,自己倒像是一个老奸巨猾的角色对话。
“瀚海无边,此刻是风平浪静,但随时都会波涛汹涌。”齐宁望着海面,缓缓道:“无论是风平浪静还是波涛汹涌,都有迹可循,而且有句话说得好,叫做无风不起浪,浪花翻滚,总是能够找到由头的。”
江漫天感觉自己听的有些糊涂,却还是平静问道:“锦衣候想要说什么?”
“江家在东海繁衍百年,如果今朝就此覆灭,想必江先生自己都觉得可惜。”齐宁叹道:“江家三爷率领船队南下,但他们走不了多远,只要他们察觉到东海水师撤退,不再尾随追击,那么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停靠补充。”扭头看向江漫天,含笑问道:“江先生觉得他们会往哪里补充?”
江漫天心下一沉。
“除了海凤岛,就是这座岛。”齐宁微笑道:“江三少不会想到短短时日,这两座岛就被官兵控制,他们要补充给养,就只能往这两座岛返航,江先生应该听说过守株待兔的故事。”
江漫天冷笑道:“事到如今,后面的事情我似乎也管不了多少。”
“你错了。”齐宁转过身,面对江漫天:“江家可以不亡,你是生意人,我可以和你做一个交易,而且相信你一定知道该如何抉择。”
“交易?”
“此番你们江家谋逆,会牵涉到很多人。”齐宁叹道:“无论是你们江家,还是卢陈两家,一旦牵涉到谋逆,总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你比我更清楚,当年为了稳定东海局势,朝廷答允了金刀候的奏请,对你们三家网开一面,无非是要利用你们三家稳住东海的局面,而你们也确实帮助朝廷做到了这一点。”
江漫天天冷笑道:“飞鸟尽,良弓藏......!”
“你这是在自哀自叹?”齐宁失声笑道:“飞鸟未尽,而且你也算不得什么良弓。当年朝廷固然是利用了你们,可是你们也利用了朝廷。你们利用朝廷可以苟延残喘下来,甚至利用当年朝廷对你们的恩赐,暗中积蓄实力,意图东山再起.....!”
“东海本就不是楚国之地。”江漫天冷笑道:“夺走我们的一切,我们自然要拿回来。”
“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在乎实力。”齐宁凝视着江漫天眼睛:“江先生沧桑半生,这样的道理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楚国的拳头硬,你们没有力气抵挡,就只能苟延残喘。楚国这么多年来,对东海一直没有放心,无非就是因为你们三大家族的存在,你们在东海根深蒂固,除非将你们连根拔起,否则朝廷一只会对东海心存戒心。但是你们当年主动投诚,而且表现得十分积极,如今天下未定,如果轻易对你们下手,难免让天下人诟病.....!”
江漫天叹道:“你实在不像一个孩子。”
“现在你们自己跳出来,你觉得朝廷会错过这样的机会?”齐宁叹道:“你进行这忱赌之前,定然知道,一旦落败,就是尸积成山,血流成河!”
“锦衣候,你说的交易到底是什么,恕江某愚钝,到现在还没听明白!”
“很简单,我给你一次机会,让你不必看到尸积如山的结果。”齐宁盯着江漫天,目光深邃,却犀利非常:“这场赌局你虽然输了,但我可以给你最后一线希望,让你不至于输得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