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然,如果陆然是真心待你,我也要告诉你--小三要扶正也不是不可能,但你得有耐性,经得起折腾,在别人的口水淹没你之前,游过第三者这池脏水,还能干净上岸,才能修成正果。”林旋把各种可能导致的结果都跟我阐述完毕,在离开之前傲然而胜利笑道:“你好自为之,陆然给我的不堪,我会一样一样还到你身上。”

视线模糊被泪水模糊,屈辱的眼泪滴落鼻尖,我哆嗦着蹲在地上一张一张捡着自己不堪的过去--照片的碎片残破得就像我的人生。

“苏慕然,你何必为难自己?”白色的高跟鞋停在眼前,vicky将散落的照片递到我的手上,平静而缓慢开口:“打哪来的回哪去,有的东西不属于你,强求不来。”

强求不来。

尊严也好,名誉也好,地位也好,原来不属于我的,终究会有人替上天从我手里将它们收走--以最直接生硬的方式,像是从我的身体里剜走一块骨,这种痛苦,让人窒息。

强忍起眼泪收拾自己的办公室--整整三年都熬过去了,原以为可以忘却的记忆,却在几张照片里,我的信念和梦想轰然崩塌。

可我不管整理什么小米就阻拦什么,我走东她也挡东,憋红着一张脸想劝我,却生生被我给瞪了回去。

“老大,你别……”

“让开!”狠狠推了她一把,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好心,这样只会越发让我自己觉得可悲、可怜。

小米红着眼睛跑开,落得我一人清净--与其让别人一次又一次地来践踏我,不如我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

东西不算多,获奖的证书都留下,带走私人证件和爸爸留给我的几本书--我平时工作也很细心,每份case都会有以日期标注归档,并写了很详细的工作日志,到时候的交接也不会麻烦。

去冉曦的办公室里交完辞呈,我在vk就彻底解脱。

忍受了一路来自同事们的那些窃窃私语的议论和猎奇的目光--我浑身发抖,怕下一秒自己就会承受不住而发疯。

“慕然,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把辞呈往他桌上一推:“辞职。”

任性地转身就走,却被冉曦拦住了去路。

“慕然,我不同意你这么冲动地辞职。”

冲动的辞职……呵,冉曦定也看到了那些照片--他此刻望我的眼神,是同情,是痛惜。

可我不需要任何怜悯!

不置一词,对于辞职一事也绝不改口,我挺直了脖子瞪着他--两个人就僵持在工作间里。

冉曦倔不过我,软下语气:“好好考虑考虑--今天的事情一定有解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冉曦的知遇之恩,我心存感激,可我也很明白,那些照片,让我在vk再也干不下去。

冉曦道:“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不要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大步往前走,总有一天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会被淡忘。”

“将心比心,你做得到么?”我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我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当年监狱里的屈辱。

“我……”冉曦叹了一口气:“至少我会严令公司里的人,不准谈论今天的事情。”

今天的事情,注定我将是这个公司里,茶余饭后的笑料。

“为什么不准谈?是不是连你也觉得这种事情羞于对外人所道?更何况……防人之口,是那么容易的事?”第一次拿咄咄逼人的口气对冉曦说话。

我嗤笑:“我坐过牢,在监狱里被虐打,这是事实--既然是事实,否定有意义么?既然无法防范悠悠众口,无法去否定我的三年污点,除了能逃避以外,我想不到能够让自己舒服的办法。”

林旋成功地勾起了我对自己的厌恶。

“逃避也不是解决的办法,”冉曦始终拦着我,不肯让我走:“慕然你想想,你短短两个月就取得了别人二十年都未必会有成绩,往后的日子加上机遇和你的天赋,你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冉曦总拿我最珍视的梦想作为诱饵,可在微薄的尊严面前,再珍贵的梦想都变得一文不值。

“出人头地难道能抹去我的污点么?出人头地无非是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不堪的过去!”

“慕然,你别这么想。”

“为什么不这么想?”我把眉一挑,强忍着眼泪:“冉曦,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来决定我的未来?!”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无异于自毁前程。”哪怕我的口气再冲,冉曦仍旧耐着性子劝我:“慕然,梦想这两个字,对很多人来说,永远都只是梦想--而你不同,你有天赋有才华,而且我会尽我所能替你铺好成名的路,我也可以……”

“你有什么立场来引导我的人生往你想要的梦想去发展?”毫无犹豫地剪断他的话:“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自甘下贱也好,苟且卑微也好,这都是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选择的路,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他是好心,可是他的好心从“怜悯”二字里生根发芽,这样的好心,我不需要。

“苏慕然,我好心劝你!”冉曦终于被我的不耐烦激怒。

“我不需要!”

径自绕过他往门口走,却被冉曦一把拉住。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你以为逃避有意思么?”

“面对?我怎么面对?!我根本不想面对!”一把摔开他的手,我觉得我情绪已经绷到临界点:“我好不容易才舔着自己的伤口,催眠自己去忘记,可为什么一定要逼我想起来?!为什么一定要逼我跟所有人承认--是,我苏慕然,坐过三年牢!在监狱里被连续虐打一个星期!饿得皮包骨头,求着别人给我一口水!高烧得不省人事的时候,是狱警可怜我,偷偷给塞药给我,我几次想死都没死成你知不知道?!”

我根本不愿意想起那段最绝望最黑暗的日子--恐怖的回忆如汹涌而来的潮水将我淹没。

“这些你都不知道!你又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要求我坚持?!你知不知道一鞭一鞭打下来的时候,他们告诉我,我再也不是市长千金,我爸爸是贪污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在狱中被逼自尽!告诉我我是杀人犯,酒驾撞人,我什么也不是!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根本不要任何人的同情可怜!因为我自己心里的同情悲悯和绝望已经能够将我自己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