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回答他,因为她知道倘若雪辰不愿意救她,她必死无疑。

廷阎哥哥,能再回到你身边,我死而无憾。

我不许你说死,我要你活着,明白吗?恒廷阎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他冰冷的目光直射向雪辰,道:雪辰,你该知道睿王府的情报网遍布天下,想要找个把人根本不成问题,你若肯救芷妍芷妍,本王就让人把夏夏姑娘送回你身边,倘若你不肯,本王就让夏夏姑娘陪葬。

雪辰全身剧烈一颤,他抬起头灼灼的看向恒廷阎,颤声道:你真的能找到夏夏?

这世上只有本王不想找的人,没有本王找不到的人。七年前夏夏姑娘与你在漠河畔走失,你走遍大江南北,寻了她七年却杳无音信,本王向你保证,不出一月,定将夏夏姑娘送到你面前。恒廷阎对自己的情报网极为自信。

迄今为止,除了三年前他遇刺一事,还没有情报网查不出来的事。

恒廷阎与雪辰达成协议,他为雪辰寻找失踪已久的夏夏,雪辰为梁芷妍解情盅之毒,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众人都很高兴。

然而高兴之余,梁芷妍眉目间似乎笼罩上一股无法言说的忧愁,她总以为自己活不了太久,所以才鼓足勇气回来,可是如果雪辰真的替她解了情盅之毒,那么她势必要面对三年前那件旧事。

倘若廷阎哥哥知道了她三年前离去的真正原因,他会有多恨她?

她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找到雪辰后,朝歌立即修书给未明月,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了未明月。没过几天,未明月就回了一封信。

寥寥数语,却字字道出梁芷妍的心结,句句都在开导她。

吾妹

听闻寻到雪辰,吾兄甚为欢喜,然思及吾妹定会忧虑前事,吾兄日夜难以成眠。往事不可追,妹当惜取眼前人。若然他嫌弃你,还有吾兄伴你山水间,切记切记!

梁芷妍见信,眼前浮现那个温润男子此刻紧锁愁眉为她忧心的模样,她飘忽一笑,还是大哥最了解她。

可是若恒廷阎果真嫌弃自己,她会比死还难受。

朝歌待梁芷妍看完信,连忙接过去仔细看了一遍,然而只字片语,都未曾提到朝歌,朝歌忧郁了。

当着梁芷妍的面,朝歌不好生气,她丢下书信,强忍住泪,匆匆跑出了未央居。

朝歌。梁芷妍紧追了几步,知道她在意什么,朝歌一贯要强,此时恐怕并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她倚在门框上叹息一声,没有再追她。

朝歌出了未央居,见梁芷妍并没有追出来,她心里更难受,她总觉得在这对兄妹眼中,自己是多余的。

她越想越生气,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好远,待她停下来时,眼前是一座废弃的院落,她见四下无人,于是蹲在墙角画乌龟,戳着乌龟的脊梁骨骂道:

死未明月,臭未明月,在你心中就只有芷妍芷妍最重要,那我算什么?这两年来跟着你大江南北的跑,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知道吗?为了讨你欢心,我把芷妍芷妍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可是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找到雪辰,我以为你心中的包袱总算能放下了,可是你……

朝歌一阵气苦,眼泪扑簌簌地滑落下来,哽咽地再也说不下去。

发泄完后,她心里舒服了些,再看看地上那只惟妙惟肖的小乌龟,她破泣为笑,一脚踩上乌**,恨恨道:你以后再惹我生气,我就画乌龟骂你。

说完大步离去。

她刚走,身后院墙里就转出一道身影,她看着朝歌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滑过一抹狞笑,疾步向流韵轩走去。

鸾儿步进屋内时,柳萱妍正恹恹的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她秀眉紧蹙,还未睁眼,训斥声已出口,想死啊,打扰本王妃休息,仔细本王妃扒了你的皮。

鸾儿连忙放轻脚步,走过去悄声道:小姐,南院的小鱼有事禀报。

她是谁?又是来向本王妃要赏赐的?告诉她,本王妃最近手紧,赏赐没有,板子倒是不少。柳萱妍懒洋洋的道。

鸾儿心一惊,还想说什么,话还没出口,却听到房门口传来赔笑声,王妃娘娘真会说笑,奴婢可不是为了来讨板子的,奴婢带来的消息恐怕会让王妃娘娘大吃一惊。

柳萱妍听到声音浑身一颤,她连忙撑身望去,来人背对着光,瞧不清楚长相,可那苗条身段却似曾相似,你是……

来人款步轻移,娇笑着道:怎么?三年不见,王妃娘娘就不认得奴婢了么?

柳萱妍闻言,惊得差点从贵妃榻上掉下来,鸾儿慌忙去扶,她却一把将她的手甩开,跳下贵妃榻,一个箭步冲到那人面前,是你,你怎么还在王府?

那人浅笑盈盈,眸中却流露出一抹讥讽,是了,奴婢本该听从王妃娘娘的吩咐,永世不得踏入京城,可是奴婢却舍不得离开,您说怎么办呢?

柳萱妍气极,模样狰狞地挥手过去,怒吼道:你言而无信,你明明答应过我事成之后,就带着银票离开,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小鱼往后退了一步,轻而易举的躲开了柳萱妍的巴掌,她也不恼,仍旧笑盈盈的道:娘娘别动怒啊,奴婢是舍不得王妃娘娘,再说如今梁侧妃回来了,娘娘不还得需要奴婢么?

柳萱妍听她提起梁芷妍,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她斜睨了鸾儿一眼,喝道:鸾儿,你出去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鸾儿看了柳萱妍一眼,又看了小鱼一眼,直觉她们之间有些古怪,又不敢多留,应了一声,匆匆出去把门合上了。

柳萱妍趁这短短时间已经整理好情绪,她坐回贵妃榻上,模样慵懒,只有那双星眸内划过一抹精光,瞬间又掩在她卷翘的睫羽下。

说吧,你想怎么帮我,又想得到什么?

小鱼也不惧怕她,找了个离柳萱妍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看见矮几上时鲜的瓜果,拿起来就吃,边吃边道:还是王妃的待遇不错,瞧这果子多甜。

柳萱妍眼中攒起一丝厌恶,她不耐烦的道:有话快说,否则让人瞧见你我的关系,凭白让人捉我的话柄。

王妃娘娘还是这样谨慎,您放心,奴婢说完就走。小鱼将果核抛进一旁的垃圾篓内,续道:娘娘可知,王爷已经寻到雪辰了。

柳萱妍正伸手去端矮几上盛着杏仁茶的白釉瓷杯,闻言,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瓷杯从手指间滑落地面,砰一声,摔得粉碎。

她保持那个僵硬的姿势,微微侧头看向小鱼,难以置信的道:你说的是鬼手神医雪辰?

自然是他。小鱼点点头,拿起一个青涩的果子把玩,你猜猜是谁将雪辰逼得现身的?

柳萱妍坐直身体,没好气的道: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

小鱼浅笑,并不打算在此事上浪费时间,是睿王,睿王正在追查三年前的事,凡是与梁侧妃接触过的人一个不漏的调查清楚,也好在你当年想得周到,让我改头换面,要不此时我已经被王爷的人盯上了。

你的意思是说廷阎知道了三年前梁芷妍为什么远走他乡的事了?柳萱妍惊颤的问道,此事若被恒廷阎查出来,那他最后会不会查到她身上?

小鱼斜睨她一眼,知悉她心里的想法,嘲讽道:王妃不用担心,紫烟已死,就算王爷追查下来,也永远查不到王妃您头上。

柳萱妍狠狠瞪了她一眼,你不是还活着么?

小鱼笑了笑,一本正经的道:王妃此言差矣,现在活着的人叫小鱼,而非紫烟。当年奴婢就说过,斩草要除根,您偏要妇人之仁,如今怎么样?留着这个祸患,还将自己逼向绝路,如今您还想动梁侧妃,估计就要掂量掂量了。

掂量?柳萱妍冷笑一声,目光落向窗外那盆枝叶繁盛的夜合欢上,眼中骤生杀意,世上有一种东西能杀人于无形,那就是嫉妒。

她回过头来,看着小鱼一字一顿的道:我要恒廷阎亲手杀死梁芷妍,这就是他辜负我的代价。

小鱼在她杀意腾腾的目光逼视下,心里一咯噔,她连忙站起来,道了声娘娘有事可以唤人来南院叫奴婢,就匆匆的走了。

柳萱妍站直娇躯,看着小鱼慌不择路的背影,唇边缓缓噙上一抹狠戾的笑意,小鱼知道得太多,已经不适合再活在这世上了。

未央居内,恒廷阎重眸沉沉的倚在里间的门框上,透过层层水晶珠帘看着屋内兀自酣睡的梁芷妍,心中骤然闪过雪辰说的话。

梁芷妍所中之毒为苗疆早已失传的情盅,此盅是最为阴毒的子母盅,下盅之人以自己的血液为食饲养,待到母盅产下子盅,便将子盅寄予人体内,自己服下母盅,既能达到驻颜益寿的功效,又能令服下子盅之人受尽折磨而死。

他从不知道梁芷妍竟承受着这么大的痛苦,每一次情盅毒发,她会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痛?

这三年来,她又是怎么一次又一次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全身剧烈颤抖。幸好,幸好自己没有被恨意蒙蔽双眼,否则……

他能容忍一切,却不能容忍她的心里有别人,这是他作为男人的骄傲。

梁芷妍见他转身就走,连忙扑过去抓住他的衣摆,乞求道:廷阎哥哥,你听我说,未大哥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这三年,若不是他一路相伴,我早就死了。

恒廷阎没有回头,他用力将自己的衣摆从她手中抽出,讥笑道:我不知道原来他在你心中这么重要,梁芷妍,三年前的事我一直等你来向我坦白,可是我等来的是什么?在你心里,我就这样不值得你信任?

梁芷妍愣愣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喃喃道:不是这样的,我…她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我不能说。

那些事让她怎么说得出口,那一夜,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如果他知道了,他会怎样嫌弃与厌恶自己?

她害怕!

她只要一想到那夜的情形,她就止不住从心底厌恶自己,她自己都如此,更遑论是他。

闻言,恒廷阎再不作停留,甩帘而去。

水晶珠帘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在寂静的室内响起,梁芷妍无力的倒在地上,两眼无神的看着房梁。

她不该回来的,相见争不如不见,至少在他们各自的心里还有以往甜蜜的回忆。可是现在,他们仅有的几次见面都在争执中度过,再这样下去,他们之间的感情还会剩下多少?

翌日,阴雨沉沉,天边乌云黑压压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梁芷妍倚坐在美人靠里,鬓边发丝已被雨淋湿,她却恍然未觉,思绪沉淀在三年前她与恒廷阎初相识的情景。

那日玉山上的梨花开了,她与未明月上山踏青,结果山上人潮汹涌,没过多久,两人就走散了。

她倒不慌张,一个人自得其乐的欣赏满山花开成片的梨花,远远望去,整座山头就像笼上朵朵白云,烟雾缭绕中,竟恍似仙境。

她不由得迷失在这难得的美景中,伸手攀了一枝梨花在鼻间轻轻嗅闻,淡雅的香气令人心醉神往。而她不知自己在山下看风景,有人在山上看她。

恒廷阎与恒泽正坐在云雾亭中喝茶,恒廷阎出神的望着满山的梨花,耳畔传来恒泽的叫声,四哥,快看。

他回过神来,寻着恒泽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一名女子独自在山坳里赏花,而她身后两米处立着一条吐着蛇信的赤尾青。

不知道这姑娘长什么模样,就这样葬身蛇口,真是可怜c泽啧啧叹息,眼中一片漠然,身在皇室,他心里早已视人命如草芥。

恒廷阎看着那娇小的人儿丝毫未觉身后的危险,依然沉浸在美景中不能自拔。不知为何,他无法坐视她有危险,在恒泽的惊呼声中,他已然腾空而起向她掠去。

咝咝声不绝于耳,梁芷妍浑身一僵,手中银针毕现,她不动声色的判断赤尾青离自己的距离,在赤尾青向自己急速游来时,银针刷刷射向它的七寸。

与此同时,恒廷阎手中削铁如泥的匕首已经削断赤尾青的脑袋,空气中除了淡雅的梨花香气,霎时便弥漫起一股血腥之气。

梁芷妍怔怔的看着那道自梨花中走出的身影,他的出现仿佛带着万丈光芒,刹那间将整个山坳都照亮,鼻间的梨花香气越来越浓。

她看着他,她的眼中只有他。而他却是恼怒的瞪着她,冷声道:你是白痴么,知不知道这里常有毒蛇出没?

闻言,梁芷妍想笑,也当真笑了出来,她的目光淡淡掠过那条身首异处的赤尾青,笑道:公子,难道你没看见它的七寸正插着银针么?

这是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他的一句你是白痴么让她记住了他,而她的处变不惊亦让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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