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珍馐佳肴,琼浆玉液,一齐摆了上来

谁知刚吃了两口,只听外面一阵喧哗吵闹,皇上重重搁了银箸,有些恼怒,“就是用膳也不让朕清闲片刻”

内侍一路小跑,慌忙而至,战战兢兢道,“皇后娘娘驾到!”

“朕不愿见她!”拂袖推碗,皇上厉喝一句,“让她滚回宫中思过!”

大长公主大惊失色,问道,“这又是怎么了,皇上为何动气?”

贵妃寥寥几句,道出事情缘由――后宫兰嫔怀有龙裔,吴皇后故意找碴,对她动用私刑,结果孩子小产了,大人也只剩下半条命

一听这话,顿觉心惊肉跳,看来吴皇后善妒是出了名的!不过,这也不能完全归罪于她,谁让皇上好艳福,拥有无数女人呢,是女人都会嫉妒,都会小心眼

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端起茶盏,刚抿了小口,只见一行人径直闯入春风阁,当先者是一位体态略微臃肿的妇人,头上明晃晃的凤冠表明她的身份――大陈的吴皇后

见她气势汹汹,皇上暴怒咆哮,“大胆吴德蓉,你竟敢将朕的话当做耳旁风,还不滚回宫去!”

谁知吴皇后面无惧色,抬眸瞥向席上,厉声冷笑,“您不愿见妾身,是否受有人暗地唆使,今日就要将这无耻小人找出来……”

天艾好一位胆大包天的吴皇后,居然敢公开指责皇上身侧藏有阴险无耻的小人,我不由为她捏了把冷汗,眼瞧着皇上如何下台

只见皇上脸色一变,怒意十足相瞪,斥道,“你话中有话,所指何人,在座之人不是朕的爱妃,就是朕的大姊,你纵使要胡闹也要分清诚,找准目标!”

“如若妾身是在胡闹,那她呢!”吴后抬手直直指向贵妃,冲口而出,“宗广漪几次三番淫乱污秽后宫之境,皇上就能忍受么,她是北周遣来的奸细,是妖妃贱妇,若祸害一日不除,国将永无宁日!”

“放肆!”吴后说得如此难听,令皇上眼中盛满怒意,随手扬起茶盏,狠狠掷了出去,几近是在咆哮,“吴德蓉,你高居后位十数载,是时候该退位让贤了!”

“想废后?”吴皇后挑眉冷笑,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只怕您还没这个本事,应该先去请示太师,再做定夺!”

“什么,你竟敢仗太师之势来压朕!”一张惨白的脸涨得通红,皇上紧握拳头砸向桌案,“来人,将吴德蓉拿下!”

春风阁内闹作一团,忽闻有低沉威严的声音传来,“这又是怎么了,老臣远远听闻皇上要废后!”

殿门大开之处,一位伟岸轩昂的中年男子昂首阔步而来,他峨冠博带,玄黑衣衫,手摇青翠孔雀羽翎扇,微微欠身行礼,“老臣参见皇上”

瞥眸一见是他,皇上的神色旋即变幻,故作轻松而笑,“闵太师怎么来了?”

闵太师!

三字兀然灌入耳中,如被九天惊雷击中,我倏地弹起,繁复华丽的袖袂扫落案上的杯盘碗碟,发出清脆的碎瓷声

我的失态让大长公主惊愕不已,随手扯住我的衣袖,疾声唤道,“林?,你这是干什么?”

那人转眸一瞟,一双锋锐的鹰眸直直望向我,凝眉相问,“这位是……”

闵知行C可怕的一双寒眸,不知为何,竟令我心惊胆战

“她是大姊的义女,朕新封的永乐郡主!”皇上面无表情介绍

朝我拱了拱手,寒鸷的眸眼逐渐转暖,闵太师温言而笑,“原来是郡主,大长公主居然能挑选到如此貌美如花的义女,朕让老臣艳羡不已啊”

不好曝露心中的恨意,我佯装恭谦致歉,屈身行礼,“林?出身寒微,不曾见过大场面,在皇上面前失礼失态了!”

一语化解尴尬,筵席重开,皇上又吩咐添了几道佳肴,请太师落座,一齐用膳

席间敬酒,闵知行旧事重提,“方才,老臣隐隐听闻,皇上想要废后?”

皇上一惊,没吭声,依旧自斟自饮,一味喝酒

一改嚣张跋扈的猖狂涅,吴皇后柔声细气,“今日,难得皇上兴致高,正说笑话呢,不巧被太师听见”

把持了酒盏,隐有锋芒的寒眸一瞥,吴后立刻不敢再多说一句话,闵太师漫不经心道,“原来只是玩笑而已,一切平安无事就最好了!”

见此情形,总算领教到什么叫做只手遮天,什么叫做权倾朝野,眼前的闵太师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他说一,皇上皇后皆不敢说二,难怪钟煦说他死不了,由此看来他真的死不了!

我就偏偏不信那个邪,终有一日,定要让他死在我手上,好为母亲报仇雪恨!

用过午膳,宫娥又摆上茗茶点心,众人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忽而,皇上记起什么,随即命人取来一只锦盒,笑意淡淡,“闵卿家,这是北周文帝宗广泽遣人专程送来的青霜宝剑,自古宝剑赠英雄,朕特赏赐予你”

敛衣起身,闵太师踏前一步,单膝跪下,抬首仰望,一丝寒芒倏地掠过眼底

好冷冽的眸光,看在眼里分外惊心,不禁有些的皇上的安危

果然不出所料,闵知行掀开盒盖,‘唰’的一声,抽剑出鞘,巾青凛若霜雪,闪着熠熠寒光,剑在手中,剑气如虹,随意舞弄几下之后,他猛地跃步上前,剑尖直直向皇上而去……

事出突然,顾不上太多,我疾声脱口,“皇上,小心啊”

冷眸一瞥,闵知行迅速抽手回剑,剑尖在距皇上咽喉不过一尺处亭

皇后贵妃惊呼愕然,在场众人瞠目结舌,冷汗簌簌而下,齐齐望向惊魂未定的皇上

提及老谋深算,闵知行当仁不让,他反应极快,持剑跪地,“老臣鲁莽,冒犯圣颜,罪该万死!”

皇上定了定神,勉力牵起一抹微笑,“青霜宝剑,果然名不虚传,卿家一时欣喜试剑,何罪之有?”

重重俯身,闵太师沉声道,“叩谢陛下圣恩!”

扶着桌案颤颤站起,皇上轻微一句,“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出了春风阁,秀芬姑姑搀着大长公主速速离去,追上她们的步子,我蹙眉一句,“方才好险,那闵太师简直目中无人!”

公主面露惊骇之色,慌忙捂住我的嘴,“嘘,别说了,这不是小丫头该管的事!”

“子芸”身后有人轻唤公主的名讳,那声音听上去无比柔暖

蓦地回首,来者竟是闵太师,他笑意盎然道,“难得见上一面,为何走得那么急!”

大长公主怒意十足,叱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勾唇笑得惬意,锐利的目光直直落在我的身上,他说得轻描淡写,“老夫想干什么,公主心中清楚,何须多问!”

见我在侧,大长公主有所顾忌,轻微抬了抬衣袖,示意姑姑带我先走

俯身行礼,我欲退下,就在转身的一瞬,无意瞥见他腰间玉带上也佩着一枚雕刻翔龙舞凤图案的华美翠玉……

跟随秀芬姑姑绕过花圃,我蓦地回首,远远望见闵太师正拽住大长公主的衣袖,不住说着什么

好奇怪的两人,不禁低声询问,“姑姑,要等母亲么?”

她沉了半晌,牵过我的手,避而不答,转换话题,“老奴带您四处游览一番”

顺从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一池碧水

水绿得诱人,仿佛无边的巨大翡翠,碧波荡漾

池边,我俯下身子,轻轻拨弄脉脉池水,连连感叹,“这儿真的好美,美得宛如仙境!”

布满皱纹的眼尾唇角渐渐舒展,秀芬姑姑温颜而笑,“您的表情好似当年的孝宜皇后,记得她第一次见到琼池时,也是这般感叹!”

“孝宜皇后就是皇上与大长公主的母亲么?”

“不,孝宜皇后是公主与……”一语未完,她愣了愣,慌忙改口,“孝宜皇后是先皇嫡后,已然仙逝多年,皇上的母亲是孝静皇后,也就是宫中的刘太后”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不是一母同胞,难得大长公主与皇上的姐弟情谊那么深厚!”

“情谊深厚?”姑姑垂眸一笑,笑意惨淡,自语喃喃,“生在无情的帝王之家,早就抛弃了‘情谊’二字,唇亡齿寒,无非都是相互利用而已,什么姐弟情深,什么兄友弟恭,一钱不值啊”

望着姑姑,我怔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或许眼睛看见的,只是表面现象,真正的玄机与阴谋暗藏在深处,一时难以显现!

一阵马嘶蹄鸣入耳,抬首遥饮去,远处教场上一片尘土飞扬

细细观望,良驹宝马之上,一袭如雪白衣分外耀眼,那人好似……好似林无尘!

“姑姑,能么?”不等她应声,我拎起宽大裙摆,一路飞奔

即使千万遍警示自己,无尘是我的义兄,可惜还是忍不住想着他,念着他

立在围栏之外,我高声呼唤,“无尘,林无尘!”

那人猛地勒住缰绳,回头相望,我一愣――跃入眼底的,是一张陌生而丑陋的脸……

从未见过如此丑陋的男人,双颊黝黑且布满坑坑洼洼的瘢痕,让人不禁联想起一句俗话――风吹水面千层浪,雨打沙滩万点坑

“你是谁?”

我并不回答,反问一句,“你又是谁?”

难得如此有默契,二人竟异口同声相问

只见他飞身下马,缓步来到面前,唇边牵起一抹戏谑的笑意,“从未有人敢这样问我,你是第一个,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好让你死而瞑目――我是大陈的皇太子陈烨!”

“死而瞑目?皇太子?”一时如堕梦中,不经意道了句,“好嚣张的男人!”

“来人,将这胆大包天的丫头拿下!”陈烨一声厉喝,伴在身畔的侍卫齐齐向我而来

愕然失神,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生气,张口结舌道,“你,你凭什么?”

他嗤笑出声,冷冷瞪我,“就凭‘皇太子’三字,让你生便生,让你死便死!”

“你!”还欲说些什么,却被一涌而上的侍卫扣住双肩,狠狠地压跪在地

“太子殿下!”秀芬姑姑一路小跑而至,大步趋前跪下,“还请您手下留情,这位姑娘是大长公主的义女,是皇上新封的永乐郡主,还不太熟悉宫中规矩,老奴恳求您高抬贵手,饶过她这次!”

笑得颇有深意,脸上的瘢痕更加狰狞,“饶过她?当然会饶过她!”

一听这话,心中暗喜,多亏姑姑及时赶到,否则我小命不保

陈烨徐步来到身前,单指勾起我的下颌,不屑嗤笑,“哟,还是个美人胚子呢!新封的永乐郡主?怕是用来陪葬的人牲吧!既然不懂宫中的规矩,本宫可以教你如何言语,如何行事啊”说着,迅速出手,甩手一掌重重掴向我

“啪”的一声,耳畔脆响,脚下踉跄,我顺势跌伏在地,眼前金星缭乱,唇角殷殷渗血

强忍着眼泪,我厉声质问,“你,亏你还是大陈的皇太子,怎能出尔反尔,真是太可恶了!”

“怎么?一掌不够,那就再来一掌!”说着又高高扬起了巴掌,不可一世地笑道,“此生最恨‘林无尘’三字,你偏偏要在本宫面前提起,不打你打谁,难道就不该教训你……”

林无尘?!

恍恍惚惚地笑了笑,我勉力直起身子,抬手拭去唇边的殷红,这般挨打受罚竟是为了林无尘,只因为提及“林无尘”三字――这陈烨,简直不可理喻,完完全全就是疯子!

第二掌再次重重下落,吓得我慌忙阖了眼,只觉耳畔疾风掠过,他的指尖擦着我的颊畔滑过……

心里有些纳闷,这第二掌并不疼痛

茫然睁眼,方才看清,闵知行抬手轻轻捏住陈烨的手腕,笑叹,“太子殿下,您骑术不精,怪不了别人,何苦拿永乐郡主出气!”

一见是他,太子的气势顿时矮了半分,怯怯低语,“仲父,这丫头……”

不等他说完,闵知行寒眸一瞥,漫不经心笑问,“殿下还有话要说?”

陈烨一怔,颤颤言语,“不敢,不敢,您所言极是!”

“殿下明白就好,怎么还不将她扶起!”

俯身将我扶起,他极不情愿一句,“本宫不知你的身份,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强行压抑心中痛楚,我微微欠身行礼,“林?亦有错,多谢殿下的不罚之恩!”

陈烨见状,一脸铁青,丑陋的容貌更显骇人,匆匆向闵太师施礼之后,愤然拂袖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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