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终于来了!”我神志不清的呢喃,情不自禁将他拥赚仿佛溺水濒死之人攀附着救命稻草,“无尘,就知道你还是舍不得我,还是会想念我!”

“我不是想念你的男人!”低沉漠然的口吻,如疾风钻入耳中,让心彻底冰凉,“你是傻的么,天下间的好男人多如牛毛,舍去一个,还有许多,借酒浇愁又是何必?”

“你在说什么?是我先认识你的,是……”瞢瞢睁眼,欲看清他的长相,奈何逆光而视,只能勉强瞧见轮廓

“跟我走!”随手抛下一锭银子,他将我拦腰抱起,脚步匆忙离去……

罗帷半掩,铺着香衾软枕的床边,一盏琉璃宫灯投下昏黄的光影

不是第一次喝得烂醉如泥,明知醉酒的滋味不好受,却依旧我行我素

与心痛相比,肉体上的疼痛显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一时还未适应,只当在家中一般,唤道,“来人,奉茶”

半晌,不曾有人应答

起身下床,踉踉跄跄来到案前,倒了一盏茶欲饮下,无意瞟见墙上悬着的盔甲宝剑,心头一颤,惊呼道,“天艾这不是我的房间,我的床”

砰!将茶盏捶在桌案上,勉力回忆,可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居然趁人之危,怎么会这样!

玉帘一掀,有人进来,不等我反应,他阔步上前,挥手打落掌心的茶盏碎瓷,“果然是傻女人,居然会想不开,寻短见!”

林永泰?!来者竟是混世魔王林二爷!

“怎么是你?”我木然怔住

“要寻死,可别死在我这儿!”

“什么?”他的话语提醒了我,隐隐觉得有些疼痛,呆呆望向掌心,只见一片血红

寒凉的目光逼视,他厉声质问,“难道他对你就那么重要,比生命还要重要?”

以为我为林无尘自粳欲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抬掌重重推开他,恨声道,“你不明白”

殷殷血红沾上纯白雪缎,倏地晕染开来,仿佛深秋时节的火枫,红得怵目惊心

“好端端的素服被你的血沾染了,若是平时,一定将你……”他沉了沉,没有说下去,脸上的笑容无比惨烈,“今日是我母亲的生忌”

“翱”有些惊讶,转而抱歉一句,“对不起,我……”

“别道歉,不然我会觉得亏欠你”

“亏欠”二字意味深长,我惶然低首,暗自猜度,难道……

从袖口抽出一方丝绢,林永泰用力按压掌心伤处,笑得促狭,“如此见红,我可难以消受呢!”

“疼!”他的气力很大,我惊呼出声,连连嗔怪,“你轻点,好疼!”

“知道疼就好,还以为你是傻的”说着,系起丝绢,简单包扎,又轻叹一句,“就是要让你永远记赚不要再做傻事,今日是我母亲的生忌,不愿见任何人命丧黄泉”

“你母亲是苏媛,对么!”

他愕然,踉跄退后一步,惊问,“你怎么会知道?”

“母亲带我去紫金山祭拜过”

“母亲?”目光变得深邃繁杂,林永泰几近嘶吼,“陈子芸不配为人母亲!”

见他暴怒,我努力微笑,试图缓解堕入冰点的气氛,“你误会了,她一直都很内疚,长跪墓前忏悔”

“误会?!”林永泰扬声大笑,笑着笑着,眼底浮起无限悲凉,“陈子芸是大长公主,先皇的掌上明珠,她说一,无人敢说二……她嫉妒我母亲,一状告上金殿,先皇昏聩无能,竟听信她的谗言,将我母亲活生生绞死……”

什么'然望着他,竟不能言语

“你知道么?”他颤颤向我走来,目光愣愣,满口呓语,“亲眼看见母亲被人绞死,那凄厉的面色,那圆睁的怒目,一辈子都难以忘却……我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他已经来到面前,脸色骤然苍白,我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我惊怒,扬手欲打,却被他死死扭住胳膊,“林永泰,原以为你是好人,却……”

“谁说我是好人!”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做好人难,做好人要受欺负,我母亲就是最好的例子,她与世无争,和气待人,结果呢,送命枉死,?骨扬灰!”

历来爱哭,可唯独这次一滴眼泪都没掉落

“你是懦夫,只有懦夫才会欺负女人!人生在世,有太多不幸者,不幸者的遭遇几近相同,我母亲被人毒害,临死前,拽着我的手不肯松开……我比你更为不幸,要强颜欢笑,要认贼作父!”

疯狂的举动令他惊愕,终于将我放开,用手背拭去唇畔血迹,哀声轻叹,“妍妍,你是世间少有的人物,你的血过于寒凉……”

血,过于寒凉;心,何尝不是一样

眉梢微挑,我抿唇冷笑,浓重的血腥味在口中融化,“你打错了算盘,我从来就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自母亲离开的那一日起,妍妍已然将灵魂出卖给魔鬼……试想一下,灵魂都不存在了,还有必要珍惜么?”

语出惊人令林永泰彻底震撼,他低垂了头,好似犯错的孩子,不敢再看我一眼

敛袖正冠,他颤颤伸出右手,“来吧,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只需将衣裙还来,我至少还认识归家的路”

“你的衣物……”林永泰一脸尴尬,“你醉醺醺的,吐得一塌糊涂,我让侍女拿去清洗了”

他合掌一拍,侍女鱼贯而入,捧来衣裙钗环,伺候梳洗妆扮

诸事皆毕,我起身告辞,莞尔笑语,“同为不幸之人,是否该守望相助?”

不曾正面回答,林永泰伸手重重握了握我的指尖……

出了骁骑将军府,已是子夜时分,满天星斗闪烁

刚行出不远,空旷的街道上忽然杀出大队人马,为首者一袭银甲耀亮

“郡主”那人显然已经发现了我,从鞍上一跃而起,腾挪数步,飘渡至身畔,急语连连,“您去往何处了?大长公主心急如焚,特命末将前来搜寻”

“原来是尹将军”我抬眸相望,只见他大汗淋漓,忙取出袖中丝绢递上,温声嗔笑,“给,都急出汗了,擦擦吧,我这不是完好无缺的回来了,有什么好担惊受怕呢!”

接过丝绢攥在掌心,他正色道,“现如今,您的身份非同一般,是未来的太子妃殿下”

太子妃殿下!这五字听上去尤为可笑!

“嘘!”探出食指抵上他的薄唇,示意噤声,怅惘而笑,“晟熙,请允许我这般唤你,妍妍将你视作友人,你将妍妍视作什么……”

碧空繁星下,一双黑眸掩隐着幽幽的愁,目不转睛凝望,尹晟熙踌躇良久,才低低轻语,“郡主,我……不,末将永远将您视为主子,愿倾其所有,愿追随一生”说完,退后大步,行跪拜之礼

“你,你这是干什么?”他的举动让我惊骇,匆忙将其扶起,摇头叹息,“你多虑了,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定了定神,尹晟熙面露尴尬之色,恭声道,“夜已深沉,还请郡主尽早回府”

“嗯”点了点头,下一句令他吃惊,我俯身凑近,咬耳轻语,“晟熙,走不动了,快背我!”

猝然抬头,一张清俊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尹晟熙颤颤相问,“您,您说什么?”

不等反应,我已箍住他的脖颈,笑得缠绵,“快点背我啦!”

伏在他背上,两颗跃动的心,贴得很近,几乎可以碰撞在一起

尹晟熙不会知道,也不会明白,很久很久以前,有人经斥般背我――那时,是在姑苏,闲暇的日子里,总会陪无尘四处游历,我很懒,走不了太远就会撒娇耍赖,吵着嚷着让无尘背我……

他,人很好,总会毫无怨言将我背负,开心唤我――甜蜜的负担

美好的记忆总是掩藏在内心深处,我会不由自主幻象,我们会在一起,会过得无比幸福

很可惜,他只能陪我在最初的地方,而我,也只能隐入茫茫人海中,默默祝福他

穿过空旷的街市,尹晟熙走得很慢很慢

不愿安安静静待着,附在耳畔,我絮絮低喃,“晟熙,重么?”

一声“晟熙”拉近我俩的距离,他眉梢扬起,淡淡笑了,“没什么感觉,仿佛背着一片羽毛,轻轻的,柔柔的”

“这话爱听”咯咯笑出声气,“姑姑总嫌我胖,不让我多吃,还说腰纤最美”

“别听她的”尹晟熙强行隐忍笑意,叹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若换我做皇帝,一定喜欢那丰韵的,还有细足纤纤的……”

呓语成真,谁能料想,短短两年之后,玩笑梦话竟会成为现实……

这次是与北周强国联姻,荣兴郡王的婚典,关系大陈颜面,定不能太寒酸,一连忙碌几日,总算万事俱备,只欠明日拜堂行礼

一整日,跟随大长公主料理诸事,待到掌灯时分,好不容易坐下来歇歇,刚端起茶盏,想从从容容喝口热茶,谁知瞥眼竟瞧见玉瑶捧着一只八宝玉盒进屋

实在没有气力动弹,倚着锦榻,软绵绵一问,“有事么?”

小丫头恭声禀明,“郡主,这玉盒是大公子命人送来的,让您给新嫁娘送去”

依习俗,婚典前夜,新郎新娘不能相见,故林无尘拜托我帮忙

“我来瞧瞧,大哥预备了什么礼物”说着,自主掀开盒盖,只见绣有双喜图案的锦缎上搁着一支通透无暇的羊脂玉簪

“又是玉簪!”我无奈摇了摇头,唇畔牵起一丝苦涩笑意,暗自唠叨:林无尘艾你还是不会讨女子欢心!想当年,你送我的,就是一支玉簪;现如今,依旧未变,送给新婚娘子的,还是玉簪……真

不知该如何说你,是说你念旧好呢,还是说你蠢钝好呢!

敛了衣袖,缓缓起身,将玉盒攥在掌心,唤起玉瑶道,“走吧,现在就送过去”

由于尚未行礼,柳湘湘暂左苑花厅

今夜很是奇怪,一路往后苑行去,竟未遇见北周的侍卫与婢女;我白天来时,还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难道入夜就疏于防范了么?

带着玉瑶穿过垂花拱门,冷不防的,传来几声肆无忌惮的狂笑

心,咯噔一沉,亭脚步,侧耳细细倾听――放肆的笑语中,似乎隐着什么,好似婉转媚语……

天呐!满心惊骇,不由大叫,“不好!”

玉瑶也听出端倪,扯了扯我的衣袖,紧张道,“郡主,那声音听上去好像……好像是新嫁娘!”

“走,我们!”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拽住丫头的手,大步冲入花厅

是他?!竟是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怒视他的背影,顺手抄起案上的烛台,快步逼近,用尽全力朝他挥去……

人,一辈子,多多少少总会有些遗憾

我,闵?,最大的遗憾便是不会武功

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那人不曾回首,倏地猛拂广袖,只觉一阵厉风扑面,“砰”的一声将我击倒

见状,玉瑶快步上前搀扶,却被我决然推开

踉跄爬起,我失声厉喝,“宗明,你这禽兽,赶紧放开她!”

夹带蔑意的戏谑惹人忿恨,我吩咐玉瑶道,“快去,快去喊人过来帮忙!”

“喊人?帮忙?”乍闻此语,宗明不但不惧,反而咧嘴一笑,“去呀,快去,顺便将林无尘带来‘观战’,让他好好学习如何娇妻!”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明日就是林无尘的好日子,今夜种种,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见我略有迟疑,宗明越发挑衅,“怎么还不去呢?”

“你……”我怒指着他说不出话来,这人简直无耻至极,纵使天打雷劈,也不为过矣

同为女子,见此惨景,不能再坐视不管

一股怒意冲上心头,我死死扯住宗明的脖领,惊声斥骂,“女人是用来心疼的,若是不能心疼,就不要随意碰她;不知你如何潜入建业,若不是官方的,那就是非法的;既是非法的,也就不必当你是北周皇太子了,杀你如屠猪宰狗般轻而易举!”

横眉怒瞪,宗明掐住柳湘湘的咽喉,恨声吐出两字,“你敢!”

若再继续下去,定会闹出人命,这该如何是好?

“你看我敢不敢!”心儿虚得要命,可嘴上丝毫不曾放松,强硬道,“俗语有云: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反正她同我哥尚未拜堂,也不必顾及其颜面,大不了一拍两散……你不是还想娶我么,估计是美梦到头了!”

“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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