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多谢老爷爷,我这就去瞧瞧。”闵知行走前还不忘对那个泥人看多一眼,然后忽然想起,自己只是身体变小了,怎么思想也变得和孝无异?要不得要不得。她三步并作两步走,想快点离开这个让自己变得幼稚的地方,等她想起小男孩的存在时,身边早就没有了他的身影。

四下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的小贩,哪里有小男孩的存在?闵知行不觉惊出一身冷汗。小男孩肯定大有来头,也肯定惹上了杀身之祸才会出现在破庙里。想起以前看的电视剧,这热闹多人的这个那个节的,不正好是杀人越货十大绝佳环境之一吗?

怎么办?不能大声宣扬,保不准小男孩还没有给敌人找到,自己反而泄露了他的行踪。又不能丢下他不理,毕竟他还那么小,连上小学的年纪都没到。

几番思量下,闵知行决定不动声色,暗中寻找。她现在是叫花子的打扮,一边行乞,一边找人,应该不成问题。小男孩最有可能在哪里呢?

按照掳人定律,最危险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毫无疑问,现在人最多的地方就是最危险兼最安全的地方。

于是,闵知行开始向人多的地方行乞去。

这个大婶,肚子那么大,不会把小男孩藏在里面了吧?

“死丫头,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有孕呀?”

那位大叔,头尖额窄,眼珠子比绿豆还小,肯定不是好人!

“小姑娘,你一直盯着我看,难道你有治斗鸡眼的良方?”

对了,肯定是那个拿刀的!你说好好的一个节日,不拿泥人不拿灯笼,拿着把大刀干什么?肯定是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关小子当差有几年了,如今越来越俊朗了,听说还没有成家,想嫁他的姑娘多了去。”

“可不是,你看,连旁边那个小乞丐也着了迷,直勾勾地看着他,还真不害臊。”

附近的大婶们如是说。

闵知行满脸大汗,这古人还真不好相处,难怪都那么短命,想必是被气死的。哎,闵知行轻叹一声,想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一转身,就看到了让她的福尔摩斯梦终结的人――小男孩站在她面前,强忍着笑,似乎看了好久戏了。

“你……”

还没等闵知行说完,小男孩把一个东西丢给了闵知行。闵知行疑惑地打开一看,是一个鸡腿,油光光的,看得闵知行直咽口水。有多久没吃过肉了?久到闵知行连肉的味道都忘了。

看着闵知行的表情,小男孩得意地笑了起来:

“快吃吧,刚才酒楼的老板娘给我的,比你平时的那些窝头好吃多了。”看吧,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

闵知行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也不管小男孩那抹笑的深意,填饱肚子才是王道,实在没有必要和自己过不去。看着闵知行吃得狼吞虎咽,小男孩笑意更浓。他喃喃道:“要不是你有尝试来找我,我早就把你……”

“什么?”闵知行还在奋战中。

“没什么,我们去建元庙里看下吧。”

“嗯嗯,”这只鸡腿好好吃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闵知行,你呢?”

小男孩身体一顿,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刘彘。”

“哦,那我叫你小彘吧。”闵知行不忘补上一句,“以后请多多关照。”如同当初结识大黄一般。

“嗯。”刘彘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突然他的手被闵知行拉起。

“干什么?”

“牵手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我说你用那油乎乎的手拉着我干什么?!”刘彘挣了挣。

“怕什么,你不是和那些比我更脏的小乞丐们玩得不亦乐乎的吗?都是乞丐,自然是脏一点的咯。”闵知行满不在乎地说。

谁跟你一样是乞丐!刘彘正想辩驳,闵知行又说:

“牵紧点,庙里多人,不然一会又走丢了。”

心里忽然有一处变得柔软起来。她和那些人不同,是真心待自己好的。尽管刘彘和其他同龄人不同,在闵知行眼中他就是披着羊皮的狼,但是依然还是孩子的他,自然也渴望得到别人发自内心的关心。

因此,只是听到闵知行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就收起了刚才的火焰,静静地任由闵知行牵着,还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力道。当然,他自然而然地忽略了闵知行几次逃跑的前科。

刘彘?好熟悉的名字,在哪里听过呢?还未待及细想,他们就来到了建元庙。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但也断然是他们栖身的破庙不能比的,起码就那面积来估计,也是破庙的五倍有多,除了正殿,还有前院和后院。

前院有数个一米高的香鼎,供香客上香之用,后院想必是给香客稍作歇息的。整个庙布置得朴实无华,却又有一股凛然之气,让闵知行的脚步由*变得小心翼翼。

“我们去后院看看吧。”殿里的村民都穿戴得整整齐齐,闵知行觉得现在自己的这身打扮实在不适宜进去。倒不是怕失礼,而是怕亵渎神灵。她本是个无神论者,但是当穿越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时,她开始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

“怕什么,我们且进去看看。”刘彘不容分说,拉着闵知行就进了去。

“喂,不大好吧……”刘彘一个眼神,让闵知行立马噤了声。这这这孩子也太拽了吧,谁家教出来的!?

进了正殿,有人在跪拜,有人在求签,有人在解签,有人在上香。每个人都怀着一颗虔诚的心。中间的铜像想必就是建元神,手上拿着的一团的东西,莫不是那传说中的智慧?闵知行忖思着,刘彘已经拉着她径直走到神像前跪下,拿起旁边的签筒,开始一下一下地求起签来。

“……”看他求得那么专注,闵知行都不忍心打扰他,开始无聊地打量起建元神的铜像。这铜像造工还挺精细的,面部曲线刻得很好,只是手上那一团东西,还真的让人不敢恭维。呵,要是现在那团东西掉了下来,场面该变得多么有趣。想着想着,闵知行轻笑出来。

她笑意还没有褪去,突然,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啪!建元神手上的“智慧”掉了下来,摔了个粉碎!闵知行脑子里一懵,快速闪过杀人越货另一重要定律――杯子摔了或者什么摔了,是杀人越货前的暗号。

也就在“智慧”摔碎的一瞬间,刘彘伸手在蒲团下不知道按了什么东西,前面马上出现了一个暗格,然后他拥着闵知行快速跳进暗格里,暗格门转眼就合上了。一切在瞬间完成,闵知行甚至来不及说只言片语。

紧接着,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还有一阵又一阵的痛呼声。刘彘紧紧抱着闵知行,还不时轻抚她的后背,似乎在安抚她。

外面不是在聚众斗殴,而是在杀人。这个认知让闵知行冒出一身冷汗,而让闵知行的心更冷的,是抱紧她的刘彘。有谁能告诉她,她究竟惹上了怎样的一个人?

刘彘刘彘,究竟是谁?

约莫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外面的打斗声停了。闵知行挣了挣,想出去,却被刘彘按住。闵知行不解地看着他,他用眼神示意再等会儿。

再过了一刻钟,暗格上方传来一声叩响,接着是连续两声,最后是连续三声。

“可以了。”刘彘伸手在暗格的壁上寻了寻,一会儿闵知行就听到“咔”的一声,暗格门打开了。骤然有光线闯进眼里,闵知行不大适应,她眯起眼睛,让刘彘牵着起身。等闵知行适应光线睁开眼睛时,面前黑压压地跪了一群人。

“属下无能,让殿下受惊,现逆贼已清除,恭请殿下回府!”一个满脸胡须的将领模样的人说。

殿下!?这才几岁的孩子居然被称为殿下!?谁来告诉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究竟是哪个朝代?

不理会闵知行的惊讶,刘彘与在破庙里的语调不同,换了一副大人的口吻问道:“张彬,逆贼首领可捉到?”那名唤作张彬的胡须将领答道:“已活捉,请殿下发落。”

“带上来。”

“是。”

不一会,就有两名士兵架着一名大汉进了来。

“啊……”闵知行定睛一看,竟然是刚才在街上耍大刀的卖艺汉子。果真,热闹的街上都是藏龙卧虎的,电视剧诚不欺我也!

刘彘瞥了一眼,说:“拖下去,严刑拷问,若然没有结果,就处以五马分尸之刑。”虽然这狠毒的话从刘彘的口中用童音说出有点不伦不类,但闵知行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寒:他还那么小,对人命竟那么冷漠!

“是。”张彬应声而去。刘彘转头又问:

“赵德,这次精卫来了多少?”

跪着的另一名青年答道:

“一处出动精卫共五十人来营救殿下,二处派出四十人守在皇宫,随时待命。”

“嗯。那先生何在?”

“先生在后院,正等着殿下。”

“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进入后院,违者,格杀勿论。”

“是。”

格杀勿论……格杀勿论……格杀勿论!那你还拉着我进后院干什么?我可不想死!

闵知行想挣开刘彘的手,刘彘加重力道,闵知行挣得更厉害,刘彘一个眼神瞟来,闵知行彻底蔫了。好吧,现在貌似是你的地盘你做主,我认栽了。

刘彘满意地看着闵知行不再反抗,连带进后院的脚步也有点得意洋洋。

毕竟是孩子心性。

进了后院,刘彘径直向靠近水池的客房走去。

“你又知道人在那里?”闵知行嘀咕。冷不防被刘彘听得清清楚楚,

“泥人。”

“啊?”闵知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屋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殿下,没见一阵子,还是那么聪慧,老夫深感欣慰呀。”

这声音!?闵知行打了个激灵,慌忙打开门一看,果然是那个捏泥人的老头!

“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庙里的建元神可有老夫捏得好呀?”姬先生呵笑着,还不忘摇两下扇子。

“这、这、这……”闵知行不知如何应答,她往屋里瞅了瞅,想看一下那些什么大婶、斗鸡眼还有关小子会不会也出现在这里,然后摇身一变,成为个杀手或什么的。

“姬先生,”刘彘出声打破僵局,“她真的是你所说的那个人吗?”

“如若不是,想必殿下你已不在这里。”姬先生收起玩笑的嘴脸,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闵知行急忙说:

“呃……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怎么会是先生要找的人呢,我和皇族可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去的。”情况有点不妙,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可为什么没有人跟我说过,路边的泥人不要戳?

“丫头不要急着否认。老夫问你,丫头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从何处来?我说我从21世纪来你们相信吗?往何处去?我说我想往21世纪去你们相信吗?你们可是连21世纪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丫头不必答,老夫自有判断。月前老夫为殿下占了一卦,乾下乾上,九二变爻,见龙在田,利见大人。而这‘大人’,身带祥瑞之气,正降临这建元村。”

“我像是祥瑞之气吗?”看来得跟他们补下课,气体固体也分不清。

“丫头不是像,而是根本就是。”姬先生笃定地说。

“哎,证据呢?”闵知行有点无奈,占卦一说,岂能当真。

“丫头莫要不信,殿下现在能平安无事站在这里就是证据。”

“有点牵强吧……”他那么多什么精卫的,自己一个八岁小女孩能做什么?

“非也。一年前老夫同样给殿下占了一卦,卦象显示殿下将有杀身之祸,但有一人能保殿下姬全,并且能让殿下荣登太极!”

“你以为是张三丰呢。”闵知行嘀咕道。

“但是,此人若然不能为殿下所用,必定由祥瑞之气化为妖邪之气,祸患无穷。”姬先生正色道,“那时,不用殿下出手,老夫也必诛杀之!”

一席话说得闵知行汗涔涔。他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我不承认自己是那个人,他会就地送我去卖咸鸭蛋?

“只是占卦,有那么准吗?”

“哼,从来没有人说姬先生的卦不准,你倒是第一个。”刘彘眼里是红果果的不屑。

闵知行一时语塞。

“你们是不是进行着什么阴谋阳谋,想把我拖下水?”闵知行又试探着问,虽然她也知道这样问太突兀了,很可能一个不经意就要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