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曾对着真神起誓,你会是我永生永世的奴隶。而我,是方寸四大家族之一,大长老的儿子,以我的身份,我依然愿意嫁给一个奴隶,不为什么,只是因为,我是真心的。”

我有一颗真心,我想把我的心交给你,和你一起继续生活下去,无论是十三年,还是三十年,这颗真心,火烧不了,水淹不了。

又是真心。如魔障一样的真心。她可以承受施澈的负心,却不能接受别人的真心。

“不,姬玉,你还年轻,你还没有到外面的世界看过,我只是沧海一粟,而你可以选择的,还在茫茫人海之中。”

“你的意思是,你想……悔婚?!”他的声音开始发颤。

闵知行艰难地点了点头,心想,自己真的是作孽,竟欺负一个毛头小子。算起来,她如果还活在现代,该有四十岁出头了。刘彘还真没说错,姬玉和?含,真的能做她儿子了。

“为什么?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你还,你还亲了我!”

“对不起,那是权宜之计。”她从实招来,虽然在爱情上她不能和他有所发展,可是在友情上,他是她在方寸的第一个朋友,而且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权宜之计?!”姬玉不能接受这个解释,他都被她亲过了,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闵,是不是,你在外面,已经有男人了?”

闵知行浑身一震,姬玉了然。

“是不是那天在柴房脏兮兮的那个?我就知道,他看你的眼神,就像姐夫看阿姐一样!”

“不要胡说。”闵知行偏过头,姬玉看不见她的表情。

“那,我知道了,是他,一定是他!”

“谁都不是,不要瞎想了。”

“不,闵,告诉我,是不是那晚,让你一想起来,就会哭的男人?”他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被人拒绝就放弃,绝不是他姬玉。

闵知行怔住,让她哭的男人,是韩嫣。那个说过只要她在外面过得不好,就回去紫苑找他的韩嫣,那个她许诺了下辈子会嫁给他的韩嫣,那个风华绝代却止于二十一岁的韩嫣,那个同样被她拒绝了真心的

韩嫣。

“不是……”闵知行沙哑了嗓子,姬玉愈发笃定。

“不要骗我!我阿姐想起姐夫时,也和你一样,笑着笑着,就哭起来了!她说,只有自己的男人才值得她流眼泪!所以,一定是他!”

“姬玉……”

“闵,要不,休了他吧。”

“什么?!”

“真神允许一妻多夫,但是并不祝福一妻多夫,我阿娘也不会同意我做小的。更何况,你都在这里这么久了,他都没有来找你,这样的男人,要不得!”

明明说着拆散别人的话,语气却正气凛然,一副有理的样子,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姬玉,他不可能来这里找我的。”她的脸色暗了下去。

“为什么?他不爱你了?”

“他,在半年前,已经死了。”

姬玉愣住。

“所以……”

“所以,我是不可能娶你的,”灵机一动,她忽然有了主意,“汉人讲究披麻戴孝,我是他的家人,自然要守丧三年,三年内不得办喜事,更何况,他虽然死了,可是在我心里,他却成了永恒,你明白

吗?”

姬玉沉默,良久,他沉声说:

“闵,我是真心的,我是真的想要嫁给你。”

“不,姬玉,你真的还很年轻,若干年后,你会觉得现在自己的这个念头很幼稚,我拒绝你,断了你的念想,是为你好。”

“你不相信我的真心?”他提高了声调。

“我相信你还没有做出深思熟虑的决定,就拿你要嫁给我来说,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因为你说要娶我呀!”

“别人说要娶你,你也嫁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姬玉涨红了脸。

“那是什么?我现在说不想娶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嫁给我?”

“那是因为,在石室里,我想我就已经开始喜欢上你了!”

大胆的表白,闵知行一愣。

“为什么?”印象中,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值得姬玉喜欢她的事情。

“我觉得,你会飞,很厉害,从那时起,我就不把你当奴隶看了。”

他很直率,理由也很令人哭笑不得,闵知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因为我会轻功而喜欢上我,那么,请收起你的真心吧,不然,这个世界上会轻功的女人太多,你的真心会不够给的。”

闵知行无意再说下去,她觉得自己说得够明白,也够狠的了。拒绝别人,就应该这样干脆。

姬玉吸了一下鼻子,然后说:

“我明白了,活着的人是比不过死人的,就像我阿娘一样,一直想着我阿爹。”

他猛地站起来,背着阳光,刺眼的光芒环绕着他,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闵,我的真心,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彼时闵知行想起了韩嫣,在十五岁那一年,同样是背对着阳光,破空的箭,余晖下的回眸,说着为她射日。

真金不怕红炉火。

那么,真心呢?是不是每个人都曾渴望过,有一个像《天下无双》里的火炉,和心爱的人一起把手放进去,经受烈火考验,一试真心?

只是,方寸之人,世代尊崇另一个更加极端的方法。

巍巍高山之间,有两个移动的黑点。

姬先生一路上都沉默不语,似有万吨愁绪在心头。刘彘在前面疾步如飞,不时停下来,回头看一下远远落在后头的姬先生。

“先生如何?若是不行了,就停下来歇息歇息。”待姬先生走近后,刘彘道。

“回陛下,不碍事,还是赶路要紧。”

赶路?刘彘皱眉。他是在赶路,可姬先生哪有半点赶路的样子?他朝前面看了看,路遥遥不见尽头。不知道?含能否成功拖住施澈的脚步,他好赶在他们的前面到达真心崖。

哼,十万石粮食,五千匹布,订下盟约,这个?含,真的是狮子开大口。只是,他大汉富饶,圣玉也值这个价。

“先生是有心事吗?朕看你一直都愁眉不展。”

“多谢陛下的关心,只是老夫并无心事,可能是上了年纪,回到故乡,分外有一份感触。”

“哦?是吗?朕怎么觉得,先生自看到朕从姒家寨全身而退后,才这般心事重重?”

他刻意拖长了尾音,帝王的疑心浮现,姬先生一听,立即下跪:

“陛下,姬某追随陛下十六年,一直以来都忠心耿耿,可昭日月,请陛下明察!”

刘彘盯着姬先生看,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然后刘彘脸上严肃的表情一松,笑着说:

“得了,起来吧,朕难道还不相信先生你?”

只是,他的双眸始终深邃得如深不可测的海底。如果不是?含错有错着,他该是出不来了吧。

“谢陛下!”

姬先生暗暗舒了一口气,他正想起来,突然,一阵白雾弥漫,刺鼻的草药味传来,两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双双倒地,晕了过去。

姬蕹从白雾中缓缓走了出来,手拿向神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

原来你没死。

姬蕹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看见阿季,而阿季,也就是姬先生,正好相反。他知道,他总会和姬蕹再次相见,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总之,这辈子避无可避。

姬先生醒来,混沌地张开眼睛,待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时,听到的是一声长叹:

“你老了。”

她对姬先生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意气风发的时候。姬先生并没有回话,他仔细看着眼前的姬蕹,她的身上是大长老袍,经年洗涤,已经开始发黄。想当初,当他亲手把这件袍披在她身上的时候,是那样

光洁玉白。

她的头上已经出现银丝,不长,但是在努力生长,看似就要覆盖头上青丝。再往下看,皱纹已经开始悄悄地爬上她的眼角,眼睛下的暗黑和眼袋,显示出她作为方寸大长老的疲态。

才十六年,她已经一脸沧桑。他不觉慢慢开声说道:

“是呀,老了。”

姬蕹一怔,微怒道:

“谁老了?”

“是我老,”姬先生笑道,“你还很年轻。”

姬蕹的心脏一跳,很快她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阿季,你又骗我。”

“我没骗你。”

“没骗我?!”无名火起,姬蕹冷声道,“那当年是怎么回事?你从真心崖上跳下去,我原以为你真的是为了一试真心,没想到你竟带走了圣玉!”

想起当年,姬蕹觉得自己现在还在害怕,那么高的山崖,他竟真的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大长老,”姬先生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沧桑,“当年不是你叫我跳的吗?”

“我那是骑虎难下!”

“是呀,族人都说是我偷了圣玉,当初也是为了圣玉才愿意改嫁给大长老你,逼于无奈,跳真心崖是唯一证明清白的方法,我并不怪你。”

“可是,那圣玉竟真的在你的身上!在你跳下去的一霎那,圣玉从你的身上掉了出来!”姬蕹一脸痛心,她没有想到,枕边人竟一直觊觎着她守护的圣玉,而圣玉也是自那次起,再次裂成四块。

“大长老,莫不是你忘了真心崖的传说?”

“我没忘!”

“那么为什么你到现在都还不肯相信我?我还活着,从真心崖跳下来还活着!足以证明我的真心,这是经过真神考验的!”

自盘古开天辟地,有了方寸那日起,真心崖的传说就一直流传着。传说,很久很久以前,真神还是烂漫少女的时候,偶尔的一次游玩,她来到了方寸,并且喜欢上这里,于是画地为神,指石为侍。其中

,玉石为左侍,山石为右侍。

真神携二侍在方寸快快乐乐地生活着,方寸也越来越散发出勃勃生机。可是有一天,觊觎这片净土的北方兽神突然冲破真神布下的阵,闯了进来,伤了真神。

两神争斗,殃及鱼池,方寸大地受到重创。双方大战三天三夜后,北方兽神夹尾而逃,而真神玉指一指,万丈悬崖,要二侍跳下去。她说:

“你们之中,有人背叛了本神。从这里跳下去,真心的便可安然无恙,背叛的将形神俱灭。”

故事的结果,二侍都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以示清白。可是,活下来的只有左侍,而右侍,粉身碎骨。

左侍的后人为姬姓,世代位于家族之首。右侍的后人为如姓,世代为奴为婢,被人唾骂。姬先生,即为右侍后人。

他跳下去了。他还活着。他是真心的。可是――

众目睽睽之下,失踪的圣玉,真的就出现在他的身上!

“那为什么……”

“大长老,阿季的真心,不是对方寸。”

姬蕹一怔,他的意思是?!

“大长老,与圣玉相伴的是不幸,我那时把它偷走,只是为了你的安危,为了我们未出世的孩子的安危!”

孩子!

“你那时已经知道我有了孩子?”姬蕹错愕。

“何止知道,我还知道,现在的南越太子,也就是当时的小王子,开口问你要圣玉,意图用圣玉的力量来逆转运数!而方寸作为南越的附属地,根本就无法拒绝。所以,我必须要偷走它!”

“这么说,你知道启用圣玉的条件?”姬蕹眯起了眼睛,这应是无人知晓的秘密。

“自然知道,要想不被圣玉反噬,就只有用如姓后人的血来祭玉!固然,如姓族人不少,可我们孩子的命盘,精奇格局,无疑是数百年来最为精纯的圣童,若被南越王子知悉,他又怎能幸存?当日的窃

玉,实为不得已而为之!”

“哼!”姬蕹冷哼一声,并不打算信服,“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们的孩子,那你为什么又带着汉帝去找圣玉?你根本就是信口雌黄!”

“是呀,我根本就是信口雌黄。”姬先生苦笑,一方面,他带外人进了方寸,寻找方寸圣物,而另一方面,他故意设下陷阱,带刘彘绕远路,他不单止信口雌黄,还是一个相当矛盾的人,“可是,大长

老,比起你又如何?十月怀胎,血浓于水,难道还比不过千斤谷种吗?为了方寸,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