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兵队伍里沈冷是将军,一旗战兵的灵魂,他和石破当不一样,石破当冲锋的时候亲兵必须为他护佑两翼这是他下的军令,如有人不遵便会重罚,甚至处死,可沈冷从来没有这样要求过,如果他能够保护自己的手下就不会让手下来保护他,他以前说自己不是个典型的士兵,后来他也不是一个典型的将军。
可是正因为如此,当生死关头,亲兵们一个一个的扑上来用自己的后背为沈冷挡箭更令人震撼,沈冷想阻拦,可是根本就没办法拦得住。
王阔海还在他身后大步跑着,看得出来他很疼所以脸都扭曲了,可是沈冷每一次回头看他,他都会露出标志性的憨厚笑容。
终于冲进了林子里,后面追兵的羽箭威力就变得小了很多,因为奔跑速度太快树在耳边经过的时候发出嗖嗖的声音,那一刻感觉自己在穿越时间。
这里的地形是完全陌生的,对于沈冷他们来说如此,对于求立杀旗营的人来说亦如此,在幽暗的密林之中奔行好像空间也在错乱。
每个人都在透支着体力,跑,看起来狼狈不堪的跑,唯有如此才能活下去,唯有活下去才能为死去的人报仇。
王阔海的负重太大,沈冷再次回头的时候那只大手没能继续推过来,王阔海扶着一棵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脸色白的犹如纸一样。
沈冷冲回去,刀子切开巨盾上的绳索,他一把将巨盾接住然后小心翼翼的往外拔出来,至少四支破甲箭穿透了盾牌,箭簇钉进王阔海的后背上,亏的是他皮糙肉厚,竟是没有伤到骨头。
沈冷撕开自己衣服简单的为王阔海把伤口勒住,王阔海下意识的还想去抓那面巨盾被沈冷一把拦住:“走!”
王阔海:“没有盾,我怎么为将军挡箭。”
“先活着再说。”
沈冷拉了王阔海往前冲,后边又有几支零散的羽箭射过来,一支羽箭显然是力度快要尽了,飘乎乎的从沈冷耳边飞了过去,在他身前的林落雨一把将羽箭在半空之中攥住插进自己的箭壶里,她看了一眼那盾牌上插着的一层羽箭,冲过去拔起来两支,可一支羽箭飞来正中她的肩膀,林落雨疼的低呼一声,皱着好看的双眉,抬起手来一把将羽箭拔下来插进箭壶里,转身就走。
沈冷过来扶她,林落雨一摆手:“我没那么娇贵。”
很快她肩膀上那一大片就没血染红,看起来有些凄惨。
下山比上山快的多,众人顺着那股劲儿往下冲根本就没心思去顾忌这样会不会伤了身体,后面的求立人也一样的发了狠紧追不舍。
沈冷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两个求立士兵居然抬着那个女将军在跑,跑一段之后那两个士兵显然力竭,在扑倒之前女将军就跳了下来,随即又有两个人过来抬着她跑。
这样奔行了大概小半个时辰,阮青鸾算计着沈冷他们的体力消耗已经到了极限,从那两个人架着的胳膊上跳下来开始发力狂奔,她的动作犹如一头在树林里穿行的猎豹一样,奔跑的姿势像极了那凶悍的野兽。
“中!”
从高坡上凌空而起的阮青鸾一箭射出去,箭似流星一般划破空气,这一箭就不是奔着沈冷去的,而是王阔海,阮青鸾看出来那个大块头誓死护卫沈冷的决心,索性想先一箭解决了他,没了巨盾,王阔海奔跑速度变得快了起来可也少了遮挡,沈冷忽然停棕身一把将王阔海拉了一下,那巨大的身躯往前扑倒翻滚出去。
沈冷拼尽力气侧身避开那一箭,旋转着的箭簇还是在他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还没有来得及调整过来第二箭又到了,沈冷这一次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那箭从沈冷的左肩上贯穿过去,再低一些洞穿的就是心脏。
破甲箭沉重但箭簇尖锐,不如寻常羽箭造成的伤口大,羽箭有大半截在沈冷的肩膀后边,血珠儿从箭簇上缓缓的落了下去。
“宁人!”
阮青鸾又一次高高跃起,羽箭在下一息就会离开弓弦,可就在这时候一支带血的羽箭从对面射过来,或许是因为足够精准,或许是因为运气足够好,这一箭居然射中了阮青鸾擎弓的左手,箭切下来一根手指,旁边的一根也被切开一半。
阮青鸾剧痛之下硬弓脱手,那支箭没来得及送出去就掉在地上。
林落雨将手往腰间箭壶一抓,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手指夹住两根羽箭出来,连续拉弓两次,两支箭几乎不分先后射出去,刚刚落地的阮青鸾只好以极狼狈的一种方式滚出去避开那两箭,她身后追上的亲兵却被直接射中,哀嚎着倒了下去。
林落雨逼退阮青鸾后伸手拉了沈冷一把,几个人继续往前冲,此时沈冷手下的亲兵还剩下三个,陈冉也中了一箭,但好在不是要害,王阔海伤口最多,林落雨和沈冷也各自带伤。
后面的求立人数都数不清,可是已经没有人再浪费力气呐喊,只是咬着牙还在穷追不舍,这样跑下去,也许最终是都倒在地上谁也起不来。
阮青鸾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再次拉开距离的沈冷,啊的吼了一声,那样子犹如暴怒的野兽,她举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中指被切掉,食指还连着一半,那断指和豁口看起来很惨烈。
“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的。”
阮青鸾用牙齿咬着衣袖另外一只手撕下来一条衣服,胡乱的把断指处包扎了一下,抓起刀继续追。
林子越来越密,奔跑的速度也就不得不降低下来,下山这样疾冲万一撞在树上人可能会直接昏过去,可是谁也不敢停,每个人都很清楚,现在跑完全是凭着那一口气撑着,一旦停下来的话谁也不可能再站起来。
可是求立人那边也没好多少,他们的队伍脱节很严重,体力差的还在很远的后边,最精锐的那一批则是阮青鸾的亲兵,还能坚持着的大概有几百人紧随在阮青鸾身后。
沈冷已经不知道跑了多远,林落雨的体力终于到了极致再也跑不动了,往前扑倒在地竟是不停呕吐起来,她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哪里吐的出东西?
沈冷想把她扶起来,可是停下来之后脑子里就一阵阵眩晕,本来就在流血,这样奔跑之下血流速度更快,出血也更快。
扑通一声,王阔海直直的往前摔了下去,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哪里还能站得起来。
陈冉扶着一棵树才停住,转身背靠着大树脸色白的让人害怕。
阮青鸾的脸色也很白,她的体力也近乎到了极致,可她这一路下来却比沈冷他们省力的多,双方都停了下来,却没有立刻厮杀,那几百杀旗营亲兵在停下来后几乎都倒在地上,这会儿就算是拿刀子逼着他们站起来怕是也难了。
阮青鸾拎刀的手都在颤抖着,却一步一步走向沈冷:“宁人......我说过,我要亲手割下你的脑袋。”
沈冷看了一眼林落雨,一时半会儿她怕是难以站起来了,他咬着牙想起来可是两条腿疼的完全没有力气,即便是这样不动,浑身的肌肉好像都在一条一条断开似的。
“我听过你的名字,本以为会在大海上与你交手,没想到居然会在国内遇见你。”
阮青鸾喘息着往前走,忽然身子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低头看了看,那个趴在地上的大块头居然还有力气伸出手攥住了她的脚踝。
“死。”
阮青鸾双手把刀子提起来,朝着王阔海的后背狠狠扎下去......沈冷在这一刻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冲过去撞在阮青鸾身上把她撞倒,刀子飞到了一边,阮青鸾的手肘撞在沈冷的额头上,沈冷却死死压着她不让她起身,有几个杀旗营的亲兵试图过来帮她,可走了几步就又倒了下去。
累到了极致,原来是这般的痛苦。
阮青鸾一下一下的砸着沈冷,可是力气不足以杀人,沈冷只是把自己的身体压在那,仅仅是靠着自身重量而已,阮青鸾打了几下之后力气也耗尽,躺在那大口大口的呼吸。
两个人这样的姿势看起来却没有丝毫怪异,没有杀死对方,可却如此惨烈。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同时翻身想掐住对方的脖子,可是都被对方的膝盖顶了出去,两个人翻滚着分开,沈冷站起来看了看自己黑线刀的位置,艰难的迈步过去想把黑线刀捡起来,走几步就摔倒,站起来再走,又摔倒。
王阔海双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那两条粗壮的胳膊剧烈的颤抖着,好一会儿才起来,过去帮沈冷把黑线刀捡起来,那刀的重量此时此刻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显得太重了些。
就在这时候后边几支羽箭凌乱飞来,求立人又有一批上来了,沈冷看着距离七八米外的阮青鸾,又看了看想站起来的林落雨,最终选择了离开,那七八米的距离对他来说现在也是极大的消耗。
王阔海帮沈冷把黑线刀挂在背后,扶着林落雨和陈冉起来继续往前走,剩下的三个亲兵几乎是在往前爬一样。
躺在那的阮青鸾猛的翻身,趴在那右拳狠狠的在地上砸了几下。
“都给我起来,继续追!”
她咬着牙扶着一棵树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把刀子捡起来,刀子的重量却坠的她往前扑倒,再站起来,沈冷他们已经在二三十米外,这距离并不算多远,可却犹如天堑一样追之不及。
沈冷从来没有如此的狼狈过,阮青鸾又何尝有过?
前边的人栽倒爬起踉跄前行,后面追着的人也一样,开始追逐的时候双方奔跑的速度都快到了极致,而此时却慢到了极致,而这慢,比快看起来更压抑,压抑的连呼吸似乎都不顺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