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和庄雍在谈话的时候,沈先生和茶爷也在谈话,气氛也很凝重,当然这种凝重有点不正经。
茶爷看着沈先生很认真的说道:“我想让先生回长安,先生想留在求立,这样争执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得有个你我都觉得公平的解决方式。”
沈先生:“公平?”
茶爷嗯了一声:“对,公平。”
沈先生:“那你先说。”
茶爷道:“咱们石头剪刀布,公平吧?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三局两胜,你赢了就留在求立,我保证不再提这件事,我赢了的话,会请林姐姐安排人把你送回去,我和冷子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和陛下之间的感情出现问题,而且是难以修复的问题。”
沈先生:“石头剪刀布......”
茶爷:“来,开始。”
沈先生:“......”
茶爷:“第一局,我出布。”
沈先生:“......”
茶爷:“第二局,我出布,好了我赢了。”
沈先生:“你敢把我手松绑吗?”
茶爷:“我并没有剥夺你出拳的权利。”
沈先生:“你把我手绑成握拳然后跟我讲石头剪刀布是很公平的方式?”
茶爷:“愿赌服输好吗?”
沈先生:“谁愿赌了!”
茶爷把沈先生的手解开:“先生,我知道你实在心疼冷子,可是先生有没有想过,你一直都在教冷子初心不改,可是你的初心还是原来那样没有改变吗?冷子一直都在按照你说的那些话去做,而先生却执迷于为冷子安排一切,觉得那是为冷子好,先生应该想过的吧,再这样触怒陛下是真的为冷子好吗?冷子身边有先生,有我,有大将军庄雍,有叶先生,有孟长安,有韩大人,有那么多那么多关心他的兄弟朋友,看起来这些人的力量加起来很大了,先生,再大,大得过陛下一句话吗?”
沈先生道:“你所说的我都想过。”
茶爷:“可是有件事先生却很久都没有想过了吧?”
“什么?”
“继儿和宁儿,先生说要带大的。”
沈先生脸色一变,低头不语。
茶爷叹道:“怎么年纪越大越不好带了呢?以前你跟我行走江湖的时候还算乖巧,现在变得越来越不听话。”
沈先生:“......”
茶爷觉得自己应该和颜悦色一些:“冷子的想法和先生不一样,冷子一直都说过自己不适合官场,当初先生想让冷子从军,冷子便从军,先生说不要被污秽所侵染,冷子一直都没有变过,变了的是先生,冷子跟先生学习的时候如此,从军是一个普通战兵的时候如此,现在是独领一军的将军依然如此,先生的想法却随着冷子地位的不一样而变得越来越缥缈,冷子说,他当兵,就做一个像样的士兵,不会辱没了身上的战服,做将军,就做一个将军力所能及的事,地位不一样做的事不一样,就正如他现在想毁掉所有的鬼瘾花田。”
沈先生:“道理我都懂,棍子你能放下吗?”
茶爷:“那是擀面杖。”
沈先生:“擀面杖不是棍子?”
“冷子说晚上回来想吃面条,我刚才在厨
房出来的时候顺手拎着的。”
沈先生:“是看我回来顺手拎出来的吗?”
茶爷起身往外走:“怎么会呢,我们一直都是父慈子孝是吧,我去给冷子做饭,先生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
沈先生叹了口气:“面条多做一碗行不行?”
茶爷:“答应我回长安我就做。”
沈先生:“回就回......我还怕你?”
茶爷笑起来,笑的特别亲善。
与此同时,沈冷离开大将军府往庄园那边过去,此时此刻大街上原本围堵大将军府的求立人已经都蔫了,被堵在这已经超过两个时辰,哪里还有力气喊?别说喊,连站都没有几个人站得住了,最恼人的是这人山人海的大街上吃喝拉撒这人生四件大事一件都没法解决,尤其是后两件,如果忍不住的话,一件是对裤子前半部的侮辱,一件是对裤子后半部的侮辱。
看到沈冷出来所有人都站起来,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沈冷,希望沈冷能发发慈悲放他们离开,可沈冷却好像根本看不到他们的存在,把他们当成了空气。
庄园。
沈冷坐下来看了林落雨一眼:“想好了吗?”
林落雨给沈冷倒了一杯茶:“你呢?”
沈冷:“我什么?”
“你想好了吗?”
林落雨在沈冷对面坐下来:“沈先生和我在求立这边耗费的精力物力财力没办法计算,我们已经答应你毁掉所有的鬼瘾花田该为茶园,你之前派人送来几十万两银子的用意是什么?还我人情?你的意思是,你冒着杀头的重罪拿了求立人的几十万两银子给我,是想补偿我的损失?”
沈冷没说话。
林落雨冷笑起来:“你说求立这些不要了,那就不要了,你用不着送来几十万两银子,那确实是好大一笔数目,给我一个人的话能够让我挥霍很久,谢了。”
她起身:“从明天开始,所有沈先生在求立这边的安排都会陆续取消,从大宁那边运过来的人也都会送回大宁,这里的一切很快就会消失无踪,再次感谢你的银子。”
沈冷叹道:“你激动起来为什么会夹杂着西蜀道那边的方言?”
林落雨一怔:“谁激动了?是,就算激动了有什么问题?”
沈冷耸了耸肩膀。
林落雨道:“我在窕国去大宁之前,请了一位宁人先生教我读书写字,那先生是西蜀道人,后来在长安生活久了,便很少再用西蜀道那边的方言。”
沈冷道:“怪不得你这么厉害,三言两语说的我哑口无声。”
“你什么时候哑口无声了?”
沈冷道笑道:“我刚到水师的时候大家都还不熟悉,后来逐渐知道了都来自什么地方,新兵大部分都是江南道本地的渔户出身,当然来自各地的都有,我那个时候很穷,所以就想着怎么才能赚点银子给茶爷买些好吃的,后来想到一个特别好的生意,帮人对骂。”
林落雨一怔:“那叫什么生意!”
“当然是生意。”
沈冷一本正经的说道:“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大宁官话对骂五十个铜钱,包赢一百个铜钱,各地方言不同价码不同,山北道的加五十个铜钱,湖见道的加一百个铜钱,西蜀道的活儿
不解,骂不赢。”
林落雨噗嗤一声笑出来:“有病......”
沈冷笑道:“求立这边的生意该做还是做,我把那几十万两银子送到天机票号也不是你说的补偿什么的,我这么不要脸的人占了便宜还指望我还回去?我又不傻,你和沈先生从大宁运过来的人都是退伍老兵,已经有一千多人了吧?这几十万两银子,拿出来一部分分给他们,把人送回家去吧,如果因为此事受到牵连,陛下最多不过将我罢官,纵然涉及生死,也不过我一人,陛下说过,我的错再大,陛下不会难为茶爷和孩子,可对那些老兵来说,一旦涉及生死,这一千多人因为一句试图谋逆而被杀,那牵连的就是一千多户,再牵连的广一些,可能就是上万人了。”
林落雨一怔。
“如果他们想在求立这边赚银子补贴家用,茶园至少要几年才能建好,愿意留下的留下,分给他们的银子可以用作入股茶园,到时候茶园有了收益给他们分红,分红是分红,工钱是工钱,愿意回去的,银子给的多些,不能让人家耽误了近两年的时间两手空空的回去,你可能没有见过丈夫为了生计出门历尽艰辛却没能赚回来钱看向妻子的时候眼神里的愧疚,别让那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因为钱觉得自己无能。”
林落雨看向沈冷:“所以你冒着风险不断的搜刮银子,小到几十两大到如今数十万两,是为了以后跟你的兵退伍之后有个好日子过?”
“是。”
沈冷点头:“他们是我的兵,一天跟我,一辈子都是我的兵,如果不出意外,我的将军甲会穿很长时间,可他们身上的战兵服却穿不了一辈子,他们在战场上都洒过血拼过命,退伍之后朝廷的补贴和安排足够他们过日子,可不行啊,他们得过好日子,得过的比大部分人都好才行,这些钱存在天机票号,我按照人数给他们入股,说起来不少,可折算到数万人身上每个人也就十几二十两?你会做生意,给他们十几二十两银子他们未必能赚钱,他们只会打仗啊,难道让他们去做杀手?如果是那样的话,出卖的不是他们在大宁战兵军营里学来的本事,而是尊严。”
沈冷吐出一口气:“我能力有限,别人的兵我没办法都护着,我的兵,我护着。”
林落雨重重点头:“好!”
沈冷起身:“鬼瘾花田的生意真的不能做,我也贪财,可我不能祸害人,我的兵都是干干净净的人,咱们的钱,也都得是干干净净的钱,当然你不能说我从求立人手里抢来的银子不干净是吧......我从任何敌人那边抢来的银子都不能说不干净是吧......”
林落雨嗯了一声:“生意上的事,我来。”
沈冷:“本来也是你来啊,我就动动嘴皮子......我还得赶回去,茶爷说给我做手擀面吃。”
林落雨起身,沈冷连忙摆手:“不用送。”
林落雨:“呵呵......哪个送你?我只是也想去吃茶儿做的手擀面。”
她出门的时候问:“你可以说服我,沈先生呢?”
沈冷:“茶爷应该正在和颜悦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着。”
林落雨想了想那画面。
真美。
沈冷道:“我们家就是这么父慈子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