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sè的日子没有那么好过,虽然宁军并没有收回格底城的庄园,但格底城与苏拉城里都是大宁的军队驻守,她的队伍只能住在庄园内外,再往北的那些草原部族虽然表面上对她称臣,然而实际上这些部族也在看宁军脸sè行事。
再往西,三眼虎山关隔绝,沁sè没办法过关,除非她答应大宁的条件,不然的话三眼虎山关就是横陈在她面前的天堑。
如今的沁sè,还紧守着的是自己最后一道底线。
“留在这就留在这。”
沁sè抱着孩子在怀里轻轻晃动,孩子已经一岁多了,学说话很早,也许是她经常会在孩子面前提及,所以十个月就会叫父亲,反而是母亲到了一岁才会叫。
“他们想让你娘去打仗。”
沁sè一边轻轻晃着孩子一边自言自语:“外面有好多坏人,宁人希望娘出三眼虎山关,他们会把元辅机的那几万人也给娘,元辅机已经走投无路,只要宁人点头,他会巴不得立刻带人过来归顺娘,可是娘偏不去,北边的各部族都看宁人脸sè,他们表面上称呼你娘我为女皇陛下,可实际上,娘的命令他们是不会都听的。”
她的视线转移到不远处茶几上放着的那个精致华美的盒子。
“那里边就是黑武帝国的传国玉玺,是我们阔可敌家族的荣耀象征,国师心奉月派人给娘送来了,她也希望娘做黑武帝国的女皇,看起来都对娘很好对不对,其实是假的啊。”
沁sè嘴角微微上扬有些骄傲:“宁人希望娘当女皇,但要和心奉月一直打下去,心奉月希望我当女皇,但是要做他的傀儡,所以无论如何,娘都是黑武帝国的女皇了,可娘谁都不会去打,娘就在这好好守着你,最起码......”
她抱紧了孩子。
“最起码娘得撑到你会跑,娘可能撑不到你能保护娘,也撑不到你能保护你自己,可是你得能跑才行,万一有一天娘守不住你,你就自己跑,跑到大宁去找你那个狼心狗肺的爹,他应该还会能保护你。”
沁sè长长吐出一口气。
孩子睡着了。
“娘也对不起你,娘不敢让你姓阔可敌,一旦让心奉月知道了我有你,心奉月就会变成一条疯狗......娘也不想让你姓孟,连你姓什么娘都要深思熟虑才行......算了,先不想这些。”
沁sè把孩子放在小床上,孩子睡的很熟,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竟然笑起来。
“你从小就这么好看,长大了也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姑娘。”
沁sè自言自语,忍不住在孩子额头上亲了一下。
“睡吧。”
沁sè站直了身子走到窗外,已经初冬,其实从十月份外面就在飘雪,今天的雪尤其大,寝殿外边,身穿铁甲的黑武士兵矗立不动,铁甲和飞雪看起来竟是那么的般配。
“陛下。”
内侍从外面小碎步跑进来,双手呈递给沁sè一封信:“国师又派人送来书信了。”
“人呢?”
“按照陛下吩咐,国师派来的人不准进入咱们境线,所有书信都是在关卡截留,国师的人也留在关卡那边等陛下给国师回信。”
沁sè松了口气:“以后不准任何从星城来的人靠近。”
内侍垂首:“臣谨记。”
沁sè把书信接过来:“你先出去吧。”
内侍连忙弓着身子离开,沁sè拿着书信走到壁炉那边坐下来,靠在软软的躺椅上,展开书信看了看,不同以往......这封信里的内容让沁sè有些心慌,甚至是害怕。
国师,居然在对她示爱,言辞热烈,她当然知道国师对自己早就有非分之想,可是她没有想到,国师居然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已经有这种念头,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毛孔都张开了,后背一阵阵发寒,胃里一阵阵恶心。
国师心奉月说只要她愿意回去,他甚至可以放弃一切,两个人能结为夫妻,心奉月将是她最忠诚的臣子,会帮她重振黑武,会让她成为绝世女皇。
言辞恳切,所以沁sè害怕的浑身发颤。
回去?
她看向熟睡中的孩子,回去的话,孩子就会死。
相对来说,她更愿意依靠在宁人这边,因为有了孟长安的孩子,宁国北疆边军绝不会逼的太紧,而且她已经是黑武女皇了,这已经是宁人希望看到的局面,所以宁人不会急着来伤害她伤害孩子,可是心奉月不一样,心奉月这封信有多热烈,他的杀心就会有多重。
“我绝不屈服。”
沁sè把书信扔进壁炉。
庄园外。
冰湖上,冒着风雪,一队大概三十余人的骑士朝着庄园进发,他们披着厚厚的大氅,白sè的大氅与冰雪几乎融为一体,这些骑士看起来个个都很强悍,可他们身上没有甲胄,身上的兵器也不是大宁边军惯用的横刀。
三十余骑破风雪而来,为首的那个汉子,后背上挂着长短双刀。
腊月初。
北疆有捷报送到长安,送捷报的信使有特权在长安城纵马,他的控马之术也极强,在大街上飞奔而过却不会碰到任何人。
“北疆大捷!北疆大捷!大将军武新宇破黑山汗国!”
武新宇没在长安,也是陛下定的边疆十大将军唯一一个因为领兵征讨黑山汗国而不回长安的人,除了他之外,西疆两人,东疆三人,北疆四人,还有水师两人基本都在,没在的也在回来的半路上。
未央宫,东暖阁。
边军十大将军在大殿里的有七个。
“朕把你们召来,是想告诉你们册封大典的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若不出意外,大典将会在大年三十这天举办,当举国同庆......”
皇帝看了看面前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国之栋梁。
西疆将军谈灵狐,将军唐宝宝,北疆海沙,唐铖,东野荡三人到了,还有武新宇没到,东疆孟长安已经在半路,应该在年前就能赶来,东疆除了他之外还有闫开松,之所以孟长安来的比别人晚正是因为等远在渤海的闫开松,水师的两人是沈冷和王根栋。
西疆将军谈灵狐是谈九州的独子,这次被陛下定为边军十大将军,一部分原因自然是因为谈九州,可主要原因则是因为在北疆大战期间,西域那些与黑武国交好的小国联合起来出兵袭扰大宁西疆,谈灵狐与唐宝宝率军数万连破西域诸国大军十六万。
唐铖的军功不容忽视,他率军死抗黑武乞烈军,若没有他的钩镰军硬生生将乞烈军拖住,武新宇的大
军就不能顺利攻破野鹿原,以步兵战黑武乞烈军重甲骑兵,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打赢了的。
东野荡的轻骑是破野鹿原的关键,所以他也获封十大将军。
武新宇自不必说,孟长安沈冷也不必说,王根栋则是因为始终保持着补给通畅,在手里几乎没兵可用的情况下,依然带着水师稳稳的为大军供给军粮,最少的时候他手中不过三五千兵力,却一次一次的将黑武袭扰粮道的军队击溃。
皇帝看着这些年轻人,眼神有些飘忽。
“朕知道,你们都很辛苦,都很劳累,打完了仗就要万里迢迢的从边疆赶到长安,可朕希望你们都能回来,让长安的百姓们看看守着他们的年轻人是什么模样,他们看到了,就会有更多的年轻人愿意站出来,像你们一样去肩负起守护大宁的重担。”
皇帝缓了一口气,看着窗外,长安也要下雪了。
“朕已经收到谈九州递上来辞呈,他说他老了,想归隐田园,这已经是他第四次给朕写这样的信,朕已经拒绝了他三次,前两次还狠狠骂了他,可是这次,朕已经没有办法再不准......北疆大将军铁流黎,东疆大将军裴亭山,他们两个在与黑武人的厮杀之中为国战死,四疆大将军已去其二,朕不想让谈九州也以年迈之力依然要去与敌人厮杀。”
皇帝沉默,所有人都沉默。
好一会儿之后皇帝继续说道:“朕和他们都曾在战场上并肩而战,他们老了,其实朕也老了......在北疆的时候,与黑武决战之前,朕与大将军裴亭山聊了一夜,朕说,朕还是离不开他,离不开谈九州这样的老将,可裴亭山却笑话朕不服老,他说陛下啊,难道你忘了吗,我们开始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时候,也是那么年轻。”
皇帝看向众人:“朕恍然,原来真的是朕想错了,老将可用,可老将终究已老,朕应该给他们一个安度晚年的机会,而不是让他们战死在沙场上,所以朕......”
皇帝站起来,忽然抱拳微微俯身:“所以朕把大宁的边疆,交给你们了。”
七个人全都跪下来:“陛下!”
皇帝摇头:“你们不要惶恐,你们当得起朕这一礼,朕把江山交给你们守,也是把万万百姓交给你们守,你们的前辈已经做的足够好,朕希望你们能比他们做的更好。”
“愿报效陛下,愿报销大宁!”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其实,朕要册封你们为边军十大将军不是这次大典最重要的事,很多人都说,为了你们,连诸军大比都变成了陪衬,可朕今天要说的是,你们也是陪衬,朕除了要册封你们十个人之外,还要册封六个人为荣耀大将军。”
皇帝走到窗口,手扶着窗台。
“他们是你们的前辈,也是你们的楷模,北疆铁流黎,东疆裴亭山,西疆谈九州,南疆石元雄,还有禁军大将军澹台袁术,还有水师大将军庄雍......他们是大宁的擎天之柱,他们也是朕的......兄弟。”
“愿边军之荣耀,世代相传!”
七个人站起来,行了一个肃穆的军礼。
“以臣等之血,扞卫边军荣耀!”
七个年轻人没有去想,其实一个时代结束了,一个时代-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