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丹樱想起的不是别的,正是此前徐昆下令不准人靠近那座山的事情。
此等所为,实在是不像是清官的做派。
就为了守住她母亲的衣冠冢,就命令百姓不要靠近建有衣冠冢的山,实在是太霸道了。
当初她满心悲痛,忘了这事儿,如今想起来,不禁觉得十分不妥,随即正色打量着徐昆。
徐昆被孙丹樱看得害怕,忙试探着问道:“王妃娘娘,是有什么要吩咐下官的吗?”
孙丹樱看着他说道:“徐大人,此前你不准百姓靠近那座山,怕是不妥当吧。”
徐昆神色一变:“王妃娘娘教训的是。此事是下官的疏漏,不过,王妃娘娘明示之后,下官就收回了这项命令。”“如此最好不过。”孙丹樱点点头,表示赞同,之后不忘说上一句,“徐大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还请徐大人多多想着为百姓造福,不要总想着迎合上官,否则,这官职
是怎么都升不上去的。”
“是,王妃娘娘教训的是。”孙丹樱转脸看向远处,语气淡淡的:“徐大人,这丹阳是本王妃的故乡,我希望未来它会变得更好。也希望这里的女童都能够读书,能和男子一样走出去,拥有更广阔的的
未来。”
“是,王妃娘娘。”
“这次的五千两银子只是第一拨,日后还会有更多的银子送过来,还请徐大人将这批银子用到实处。”
孙丹樱特意嘱咐,是命令,也是警告。
如果徐昆敢胡乱挥霍这笔钱,那么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这话里的意思,徐昆自然明白,慌忙表态道:“王妃娘娘放心,下官一定将这些银子用到实处,必不敢违背王妃娘娘的初心。”
“好,那我便代丹阳城的女童谢过徐大人了。”
“王妃娘娘言重了,此乃下官份内之事,当不得一个谢字。”
孙丹樱莞尔一笑,不再多言。
原本,她想着解决这件事就离开的,但终究是没舍得走,在这里又逗留了几日。
这里是她的故乡,哪怕熟悉的人和景象都已经不在,但骨子里的熟悉感却是挥之不去,萦绕在心头,让她在靠近这里之后,心头氤氲着淡淡的乡愁。
只是,在这里的几日,孙丹樱并未出去游玩,只是待在客栈里,把窗户打开,听着街上的叫卖声和乡音,就觉得十分亲切。
看着孙丹樱这沉醉其中的样子,燕皇提议道:“不如,咱们在这里买个院子,时不时来住一住?”
“不用了,现在这样就很好。”孙丹樱含笑道,说着,她顿了顿,道,“不过,以后等孩子出生了或许会回来。我想让他知道我的故乡在何处。”
燕皇笑了笑,道:“好。”
之后,孙丹樱躺在软榻上,再一次微阖双目,听着外面的声音,唇角上扬。
燕皇坐在她的右手边,侧过脸静静地看着她,蓦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岁月宛然,亦有知心人在侧,何其美哉!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禀报道:“王爷,王妃娘娘,有位夫子求见,说是附近学堂的先生。”
燕皇有些意外,看向同样一脸意外的孙丹樱,道:“是你认识的人吗?”
孙丹樱摇了摇头,在这里,她没什么熟悉的人了。
以前也只有赵文韬一个而已,现在什么都没了。连同那记忆中的美好,一起消失殆尽,无影无踪。
见状,燕皇就想把人打发走。
孙丹樱制止了他,道:“不急,反正闲着没事儿,让他进来,看他有什么事。”
“好。”
很快,冷言引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年轻人身材瘦弱,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这衣服虽破旧,但他走起路来器宇轩昂,一举一动都合乎礼节。
他微施一礼,不卑不亢。
燕皇只看了一眼,就非常喜欢这个年轻人。
行礼之后,年轻人站在一旁,态度谦恭,开始自报家门:“王爷、王妃娘娘,小生是附近学堂的夫子,姓刘。听闻王妃娘娘捐钱助学的义举,十分钦佩,特来感谢一二。”
说着,他将提在身侧的篮子取出,道:“王妃娘娘,这是小生的学生从家里带来的东西,托我转交给您。”
孙丹樱起身,饶有兴致地接过,这一看,便有几分泪目。
这简陋的竹篮子里,底部铺着一层稻草,放着几个鸡蛋,还有一些更小的像是鸟蛋。
看到这些,她不禁想起往昔那些靠着掏鸟蛋度过的日子。
孙丹樱不由得将这篮子抱紧,激动道:“谢谢!替我谢谢她们。”
“是,王妃娘娘。”刘夫子激动道。
说完,刘夫子就告辞离开。
他临出门的时候却又转过身,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王妃娘娘,小生有个不情之请。”
“刘夫子,你直说就是。”
“王妃娘娘,您是大渝第一女状元,才学自不必说,如今天下女子皆以您为榜样,如果您能去学堂给孩子们讲讲课,她们一定会备受鼓舞,会更加用心读书的。”
“我、行吗?”孙丹樱迟疑道。
“当然行!”刘夫子激动道。
孙丹樱拿不定主意,看向了燕皇。
燕皇冲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因为他看得出来,孙丹樱是很想去的。
“可是,我讲什么好呢?”孙丹樱放下手里的篮子,局促道。
突然间,她有些紧张了。
她明白,身为夫子,是要给学生传授知识的,不可说错一个字,否则就是误人子弟。
这责任,实在是太重大了。
“只要您愿意,讲什么都好!”
“那好,我准备准备。”孙丹樱谦虚道。
“那好,明日上午,小生来请您过去。”
“好,好。”孙丹樱连声应着,满脸的喜悦。
一直到刘夫子离开后,孙丹樱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她开心,却也忐忑。
她看向燕皇,道:“你说,我是讲诗好呢,还是讲论语好呢?”
燕皇走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讲论语吧。”
“好,那讲哪一篇好呢?”
……以往气定神闲的孙丹樱,第一次难得地紧张了,还是紧张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