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日没吃到家里的饭菜,方铮一口气喝了两碗汤,两个三鲜包子,还吃了一个冯轻跟方蒋氏一起做出来的烧麦。

“我瞧着这几日你定是没休息好,快回屋睡一阵。”胸前的伤口还未痊愈,方铮又没卧床好好休息,哪怕吃了不少,脸色仍旧有些苍白,方蒋氏催着方铮回屋。

他身上还绑着绷带,若是回屋,定然会被娘子察觉,那自己这几日没有回来就白废了,“儿子今日亦是抽空回来的,不能多呆,这就得回去,府衙还有不少事。”

“你瞧瞧你都累成啥样了?衙门再多的事,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你这几天没回来,你媳妇夜里都亮着灯,恐怕也没睡好。”方蒋氏一改往日的指不掺和,她是一定要方铮回去睡觉,哪怕睡半个时辰也成。

方蒋氏的最后一句话让方铮改了主意,他心疼地摸了摸娘子眼下的黑青,说道:“儿子听娘的。”

每日回来,方铮都是要单独陪着冯轻说说话的,冯轻正要起身收拾方铮吃过的饭碗,却被方蒋氏推着离开,这么些年下来,方蒋氏也习惯三儿子跟三儿媳的黏糊,“你也去睡。”

团子仰头,看看爹,又看看娘,而后上前,一手牵着他爹,一手牵着他娘,奶声奶气地说:“团子也睡。”

几个大人一阵笑,秦淑芬朝团子挤了挤眼睛,“你爹有话要跟你娘说,你去不合适。”

哪怕知晓秦淑芬没旁的意思,冯轻仍旧不好意思,她揉了揉团子的小脑袋,“那团子跟我们一起。”

三天没回来,屋里依旧跟他离开时一样,就连书桌上放置的笔墨纸砚都没有挪动,不过桌面干净,想来是娘子日日都擦过了。

方铮捏着冯轻的手,“辛苦娘子了。”

“相公在外头才辛苦。”冯轻早没了气,这会儿想想就更心疼了,她催着方铮,“我去给你端水洗洗,相公你快些睡。”

方铮抓着娘子的手,不让她离开,“为夫想与娘子多说说话,便不睡了。”

方铮也有法子让冯轻看不到他身上的伤口,只是他更愿意多看看娘子,睡觉也太过浪费,他舍不得。

将娘子按坐在书桌旁的凳子上,方铮笑道:“为夫可是答应了娘子要抄书,不能食言。”

当时也是一时口快,她怎么舍得方铮在府衙不停笔,到家还得被罚,她拉着方铮,“相公,你歇歇,不用抄了。”

“这不成,他方才听着呢。”方铮点了点团子,在孩子面前不能说话不算,这是冯轻跟方铮一致认定的。

“那就等你忙完这一阵再抄。”冯轻拒绝不了,她只能改口劝。

“那为夫今日便只抄写两页。”

成吧,正好让团子看看他爹认真做事的态度。

方铮将团子抱在腿上,让他近些看方铮习字。

金刚经早在方铮脑中,他不用翻书,直接默背,一边行云流水的写出来,方铮长得文雅清隽,可字迹却是遒劲有力,骨气洞达,当真找不出一点瑕疵。

莫说冯轻了,团子都看的入了神,他伸长了脖子,专注地看着他爹笔走游龙,还煞有其事地赞了一句,“好。”冯轻笑着捏着他的小脸,“那团子以后也要学爹,将学问做好。”

团子重重点头,又说了一句,“好。”

两页很快写完,方铮放下笔,朝团子招手,“过来。”

团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闻言,就从冯轻的腿上滑了下来,眼睛亮亮地盯着他爹看。

小不点身量太小,坐在凳子上都看不到桌面,方铮索性将宣纸扑在凳子上,又将沾了墨的笔递给他,教他拿笔姿势,先握着他的手,写了一个字。

“爹,这是什么?”这是团子人生中的头一个字,他笑眼弯弯地问。

方铮松了手,团子一时拿不稳笔,眼见墨汁就要浸染刚写好的字,手极快地攫住下坠的笔,方铮皱眉,训了一句,“小心些。”

被他爹训了,团子竟也不生气,他仍旧灼灼地看着纸上的字,又问了一遍,“爹,这字怎么念?”

望着宣纸上的字,哪怕没有他平日写的好,方铮仍旧脸色柔和地回道:“此为你娘的——”

“轻轻。”不等他爹说完,团子大声接了一句。

他可是整日听到金奶奶这么喊娘亲的。

方铮脸色难得僵了僵。

如出一辙的两张脸就这么相互看着,这场景太过美好,冯轻恨不得画下来,好日后慢慢欣赏。

还是团子先收回了视线,他低头,仔细打量面前的‘轻’字,而后费力地握着笔,试图再写出一模一样的‘轻’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