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如此迅速的出现在此处,明显让歠仇水对面的鲜卑军显得有些慌乱,而这,使得他们部队的虚实暴露的更加清晰无误。
然而,面对着这一幕,立马在河水南侧一处山坡上的公孙珣却是面色铁青。
“文琪,郡中队率以上的军官都到了。”良久,吕范实在是无奈,只能在身后轻声提醒了一句。
“诸位,”公孙珣调转马头,用一种掺杂了几分气急败坏味道的困惑语调问道。“你们都是俊杰人物,哪个谁能不能告诉我,檀石槐赖以压制万里草原的精锐本部去哪儿了?”
吕范、程普、韩当、莫户袧、娄圭、成廉、魏越、高衡,还有众多其他军中人物……此刻全都勒马在公孙珣身后,但却无一人能言!
不是没有想法,而是不敢有想法!
这种情况下,天知道一个判断失误到底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少君。”最终,还是娄圭忍不住在马上拱手。
“你说。”公孙珣立即抬起马鞭指向了对方。
“少君,你之前就说过,有些话应该私下说,以防出现动摇军心的可能性。”娄圭倒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
“你还真是……”公孙珣失笑了一声,却发现自己居然缓解了不少紧张。“也罢!大家这次不要有什么顾忌了,兵事凶危,出现眼前这种局势只能说明我们情况危殆,而出塞三百里,一千五百余人孤悬在此,又能如何呢?”
众人为之默然。
“时间紧迫。”公孙珣叹口气道。“檀石槐的王庭大军此时究竟在何处?我们又究竟该如何行事?大家务必畅所欲言。”
“或许,檀石槐绕过了我们这支前部,趁着夏公那里兵少,直接奔袭过去了?”说话的是高衡,也就是夏育的亲卫头子,他会如此作想倒也能够理解。
“不对。”娄圭当即捻须摇头道。“想要吃掉夏公那边的大军,檀石槐必然要尽出王庭主力,如今庞大的军队迎面而来,我们怎么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发现不了?至于绕道……我们区区两千人,何须绕道,直接当面吞掉又如何?”
“没错。”旁边那名西河老卒出身的骑军屯长也是连连点头。“而且莫忘了,我们才与主力分隔不到两日而已,我们固然是疾趋而来,可主力也是轻装往这边过来的,相隔的距离没有想象的那么远……昨日就不说了,便是现在,我估计夏公也不过就是七八十里外的样子。试想,数万人大战,我军又不乏突骑,草原上更是一目无际,又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
这渤海高玄卿当即闭口不言了。
“总不会是放弃王庭而逃走了吧?”魏越忍不住干笑了一声,但随着众人冷冷的瞪过去,以及成廉拿马鞭子在他腰上一戳,这厮马上收起笑容低下头来。
“围魏救赵?”有人试探性问道。“现在雁门、代郡、上谷三郡全都空虚……”
“不会,最起码现在不会。”公孙珣此时也开始恢复清明,认真思索了起来。“三郡虽然空虚,但毕竟有要塞、有长城、有边墙,塞内的刺史、太守也都是人杰,必然不至于速败。而一旦不能速下,长城烽火点燃,鲜卑人反而会被出塞的大军掉过头去直接夹住……不是说檀石槐不会去寇边,但是以己度人,若不吃下塞外的汉军,他哪来的胆量去攻击这三郡?”
“那就只有去西路找田中郎将或者去中路找臧中郎将了。”有人此时干脆答道。“不然呢,还能有第三条路吗?”
公孙珣闻言面色微变,稍微思索片刻后,却是猛地挥了下手:“尔等且下去照顾各自部属,子衡、子伯、义公、德谋四人留下。”
别人倒也罢了,那高衡却是面色突变,但看着周围俱是公孙珣的亲卫义从,他却只能强压住不满,跟着其余军官走下了山坡。
高衡的不满公孙珣自然看的一清二楚,但此时实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因为就在刚刚,电光火石之间,他却是有了一个猜想和几位大胆的决断,需要自己这几个心腹的支持。
“听我一言。”待人走后,公孙珣直接勒马上前与几个心腹相互交马说话。“若檀石槐去了西路,从我等而言反而无所谓了……因为西路在云中,距此地七百里有余,实在是太远!中间还有臧公一路大军阻碍。我等只需要迅速报于夏公,等他命令即刻!”
众人纷纷颔首。
“所虑者,也是最坏的局面,亦是最有可能的情况,乃是这檀石槐一开始就把王庭作为半个诱饵来吊住我们这一路大军,然后自己在雁门北面张网以待,以图迅速吃掉雁门臧公那一路!”公孙珣压低声音道。“而如我所料不差,此时中路军已经怕是尽墨了!然后,那檀石槐正在驱大胜之军从西侧压来,往夏公处赶来!”
众人纷纷色变。
“中路雁门那一路这么弱吗?”其余三人倒也罢了,娄圭色变至于却是有些难以置信。“那臧公难道徒有虚名之辈?”
“非是臧公无能。”吕范低声解释道。“乃是中路军中汉军太少,甚至可能仅有臧公本部千人外加几百义从,其余皆是匈奴人……且不说匈奴人战力毕竟不如汉军,只是一条,若全军八九成都是异族附属,又有几个有死战到底的决心呢?而一旦崩溃,臧公又哪里约束的住?”
“没错。”程普也是格外严肃。“若我是檀石槐,自然是要一开始就引王庭精锐潜在夏公、臧公两路人马中间,然后让东部、中部鲜卑各自逆战探得虚实,等察觉到臧公那里最弱后,便当机立断,直接扑过去,一战而定!然后再引军东进,来吃下另一路人马……”
“如此说来。”娄圭面色愈发苍白。“我们岂不是已经陷入死地了?”
韩当等人面面相觑,但这一次却无一人作答。
“非也。”公孙珣忽然捏住马辔道。“你们可想过一事,为何我们疾趋弹汗山的路上,会遭遇到东部鲜卑的拼死阻截?而此处,却也留下了四五千守军?”
“因为檀石槐终究是不想丢失王庭。”韩当恍然道。“虽说是诱饵,但他从来没想过丢掉王庭,东部鲜卑更不敢在自己手上弄丢了王庭……夏公和我们的进军速度,是他漏算的!”
“可这又有何用?”娄圭一脸苦涩。“不就是我们更加深入死地了吗?前面有四五千人隔河对峙,后面有檀石槐本部大军推过来,还不如走得慢,这时候能回头呢!”
“据我所知,天底下最蠢的一件事情莫过于在草原上面对胡骑时直接回头。”公孙珣冷笑道。“这时候唯一的生路便是迎上去而已……不瞒诸位,我刚才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我们的生路不在后面,而在前面,甚至夏公这一路大军的生路,说不定也在前面。”
两文两武,四个心腹,听到此话后几乎齐齐抬起头来看向了河对岸,然后俱皆色变。
“这一战,我们未必有多么高看自己,但却小瞧了檀石槐,可檀石槐却也小瞧了我!”公孙珣背对着歠仇水,像是在跟自己的几个心腹说话,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天下事,再万全的计划,到头来不过是临门一脚而已……如今这个局势,汉军若再言胜已是自欺欺人,当以尽量保全为上。”
“文琪的意思是?”吕范第一个收回目光正色问道。
“我意已决,”公孙珣凛然道。“今夜三更,强渡此河p烧鲜卑王庭!如此,方有几分可能让檀石槐弃掉夏公主力,改道来此……当然,我也是要让全天下都晓得,我公孙珣绝不是什么人砧板上的鱼肉!”
“汝等是臧公麾下义从?”就在同一时刻,六十里外,刚刚安下营的汉军东路主力处,东路军主帅夏育正站在中军大帐门口,一脸惊愕的看着眼前的数人。“有何证据?”
“回禀将军!”下面几人中为首的那个赶紧抬头回复,只见此人头戴赤帻、容貌不凡,虽然满身血污,却依旧显得中气十足。“我乃是臧公当年在扬州时启用的故吏孙坚,原下邳国下邳县县丞……将军,如今在这草原之事,这徐扬口音万万做不的假啊!”
“是了!”夏育当即恍然,然后赶紧勉力在一个马扎上坐定下来。“这是做不得假的……看你的样子,莫非是路上运气不好,遇到了鲜卑人的阻拦?”
“将军!”孙坚俯身再拜。“不是路上遇到了鲜卑人,而是中路我们臧公那里遭遇到了苦战,我等是拼死突围而来的……”
夏育当即面色大变,只见他一挥手,立即就有心腹军吏赶走了无关人等,而那孙坚也是颇有眼色,也是立即闭口不言,等待对方训示。
“你接着说。”等到周围闲杂人等被赶走后,夏育这才不禁有些面色苍白的示意对方开口。“臧公情况如何,可是要我支援?”
“不是!”孙坚赶紧解释道。“来时我军就已经止不住溃势了,臧公已经准备撤军,让我来是要让夏公也速速撤军的!”
夏育既惊且怒,一旁的中军军吏也是个个面无血色。
“现在要我撤军?”夏育挥着马鞭愤然指着北方说道。“我距离弹汗山不过七十里,今夜修整一晚,明早饱食一顿,晚上说不定就能赶到了!前日你们还有军使来我军中通报,说只是中部鲜卑骚扰,若是强行军五七日就能在弹汗山与我汇合,怎么才隔了两日就溃势了?”
“夏公!”孙坚面色涨红,无奈解释道。“敌军是鲜卑王庭主力,再配合原本的中部鲜卑,我军实在是居于劣势……”
“那也不至于两日就溃,而且两日时间为何现在才与我送信……”
“不是两日,是半日!”孙坚也是一脸无奈。“昨日中午刚刚接战,匈奴的那个什么屠特若什么单于就直接胸口中了一箭,当时就昏迷不醒摔下马来,而单于一倒,匈奴军立即士气崩塌。臧公那里不过一千多汉军,根本就约束不住匈奴军,所以全军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只能顶着惨重死伤边战边退……”
自夏育往下,周围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却是半点指责的意思都没了。
“而到了晚间,臧公发现敌军攻势稍弱,猜到那檀石槐应该是让中部鲜卑继续缀着我们杀伤,他自带王庭主力来此处来截断夏公你后路。于是,便与我几人一人多马,飞驰而来报信……臧公不要犹豫,速速走吧!我料最快今日夜间,那鲜卑王庭主力便能插到你身后去!”
夏育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他之前固然是豪气万千,准备把鲜卑人的王庭主力堵在弹汗山下如何如何……但那一切的前提是前面有一只精锐别动队先挫敌锐气,然后后面有一只近万人的骑兵部队会迅速赶来支援。
而如今这算什么呢?
田晏那小子距离此地太远,臧旻那一路半日就溃,自己岂不是成了孤军?而且辎重什么的还都被自己扔在了后面……这个可就更要命了!
而且再说了,撤退固然不符合自己的性格,出师不利也必然会有所责罚,可要是全军覆没,那就不只是自己受罚,连段公恐怕都要受牵累吧?
“全军拔营……撤!”终于,在沉寂了片刻后,夏育几乎是将这个命令给吼了出来。
随着这句话,周围的的军吏立即忙作一团。
不料就在此时,忽然有一人从斜刺里冒了出来,来不及行礼就直接开口:“将军,可否派数骑斥候去通知我弟也速速返回?”
听到公孙瓒此言,众人皆是一怔,但旋即继续忙碌了起来。
“伯圭……”夏育勉力咽了口唾沫。“我这人不惯对部下说谎,此时你族弟若是能继续留在弹汗山下,那东部鲜卑的人马怕是就要分心对付他,对大军主力而言乃是好事!”
“可是……”
“断一指而全整身。”夏育正色道。“这本就是军中应有之义……若、若此战他能身还,先居先锋,再为断后,全师之功,他居首位!”
“将军!”公孙瓒俯身拜在那孙坚的身侧,再抬头时却已经急的满脸通红。“那也要能身还啊?如此局面下,我军若是走了,他岂不是要被檀石槐堵在歠仇水南岸,百死无生?”
“这就是军中的道理!”夏育面无表情,坦诚言道。“伯圭不必再言,军中总有人要做弃子。”
“将军!”公孙瓒气急败坏。“你要晓得,我这族弟乃是鄃侯的女婿,太尉的门生,而我那婶娘富有钜亿,却只他一个独子……你如此行事,若是他出了差错,怕是段公也要受你牵累!”
夏育瞥了公孙瓒一眼,却不再理会对方,而是招手唤来了几名亲卫淡然吩咐道:“好生看住伯圭,莫要让他做傻事,他要是敢往北去,不用报我,即刻就以逃兵论处……全军拔营,速速往南撤!”
公孙瓒目瞪口呆,便是那听出几分门道的孙坚孙文台也不禁摇头……其中,前者是愤然种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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