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产护士的话,无疑雪上加霜。
医生当机立断,“联系血库!”
“好。”助产护士转身就走,医生朝着邬琪华道,“要快点做决定签字。”
“我签,我现在就签。”邬琪华闭了闭眼,急声说道。
“好,来这边签字。”
邬琪华他们跟着去签字,他们前脚从门口离开,后脚唐元宵已经无声无息出现在了那里。
面色难看到极点。
他都听到了,苏梨...难产了。
晕过去了,还出血严重,每一句都和危险挂钩。
唐元宵死死捏着拳头,从没关严的缝隙里,往产房里看去。
唐元宵没看到苏梨的脸,只看到了苏梨的手。
惨白无力的手,软软搭在揪得不成样子的床单上。
床单上的抓痕和淡淡血迹,不难发现苏梨之前是怎样用力抓的。
用力的指甲都翻了......
指甲翻了,十指连心,该是多疼啊,可是苏梨却仿佛感受不到了一般。
他没听到她一声喊......
别的女人生孩子,都是惊天动地喊得多远都能听到,只有她...无声无息...
唐元宵的心,开始了钝钝长长的疼,疼得都要呼吸不过来。
苏梨这样的隐忍,彻底击垮唐元宵的心神,将他几个月来一直做的心里建设轰然倒塌。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总能这样轻而易举打破人的心防,让人痛不欲生,无法忘怀放下。
至死...方能解脱。
站在产房门外,唐元宵看着那一双无力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生气的手,他看清了苏梨对邬生的感情。
更看清了一个事实。
邬生真的没了。
邬生没了对苏梨代表着什么。
邬生没了对他代表着什么。
邬生和苏梨在一起,不管多不甘不管多煎熬,他都可以逼迫自己放弃苏梨。
可是邬生没了。
没了邬生的苏梨,他放不下。
他无法放下。
他必须尽力必须做点什么,对苏梨能减轻一点是一点,能帮助一点是一点。
就算为了唐陌为了邬生,他也必须这样做。
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至于发疯。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唐元宵正想着就听到邬琪华他们回来的声音。
他神色一动,即刻回过神来,低头退后几步,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手术很快就可以开始了,由我们的主任亲自主刀...”
医生介绍着介绍着,之前去联系血库的助产护士跑了回来。
“医生,医院的库存可能会不够。”
“不够?”医生面色难看到极致。
“嗯,联系了血库那边,他们会尽快送过来,可是昨晚一夜大雪,交通情况不好,他们也不能保证什么时候能送到。”
助产护士语速极快,“已经联系了其他医院,可是情况应该都差不多。”
“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会...”医生脸上满是无奈,可是却毫无办法。
血库缺血已经不是新问题,而是老问题了。
因为血库缺血,很多时候让他们这些医生想抢救病人都无法抢救,有时候甚至只能无奈看着人那么去了。
对这样的情况,他们反映过很多次,可是没有办法。
虽然现在讲究科学,可是普通百姓献血观念还是不强,整体献血量少。
献血有限,而病人却有增无减,关于献血宣传力度还不够强,献血管理也还在完善,使很多人对于献血有一定的误解,或者压根没想过献血。
因为这各种原因,造成血库经常性的缺血,医院里很少有血库不告急的时候。
而血库,也是满满的无奈。
医生皱眉刚要思索要怎么办,就听到面前的家属道。
“用我的血。”
医生看过去,却见说话的是病人的那个半大儿子。
医生一愣,这一愣反应过来的邬琪华和荣良工也同时开口了。
“用我的血。”
“奶奶,用的就行了。”唐陌面色坚定。
“得有十八岁成年了才能献血,而且母子亲人间的血也不可以直接用。”
医生解释。
“我知道,所以之前我才没捐过,可是我身体很好,完全可以捐的,我也不是我妈妈的亲生儿子,可以用我的血。”
唐陌一把抓住医生的手,“医生,我妈妈一直都在献血,你就让我献,让我救救妈妈吧。”
“还有我的,我身体也好着呢,我是婆婆,也可以捐。”邬琪华接上。
“我也是。”荣良工接着接上。
医生知道病人家属这个时候都会这样的,“孝不能去,你们要想捐也可以,不过不一定能用在病人身上。”
邬琪华听了就冷静下来,“我知道。”
她、荣良工的血型和苏梨都配不上,只有唐陌的能配上,可是他还是孩子.....
邬琪华正在拼命想办法时,就听到一个声音道。
“用我的血。”
循着声音回头一看,就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唐元宵。
“爸...”唐陌呐呐叫了一声。
“陌陌。”唐元宵应了一声,认真看着邬琪华鞠躬,“阿姨你好。”
邬琪华知道唐元宵,内心无比复杂,可是这一瞬,已经顾不上太多了。
“你好,谢谢你啊,真的谢谢。”
“不用谢。”唐元宵摇头,“我现在就去,陌陌你还小,就待在这。”
他看向医生,“手术你们准时开始吧,血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唐元宵说完转身大步就走。
关于献血,唐元宵并不陌生。
在之前,邬生受伤时,他就这样做过。
苏梨很快被送进了手术室。
如同之前预料的一般,剖腹产并没有止住出血,手术后反而大出血了。
好在用血已经不用担心了。
血库那边的血及时送来了,听说是几个陌生的军人在路上帮了忙,让他们顺利过来。
医院这一边,继唐元宵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穿着军装的军人,他们不管什么血型,毫不犹豫撸起袖子献血。
他们来得无声无息,走得也无声无息,没说太多,也没什么可说的。
人来来去去,没留下太多的印象,留下的只是他们还带着温热的血。
托他们的福,苏梨从手术台上坚持到了手术结束,坚持到医生止血。
十二月的第一天,九点半,阴霾的天空渐渐散去乌云,露出第一抹阳光时,邬生和苏梨的女儿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