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在花海中她的脸上浮现出的令人迷醉的笑容,那是我永远无法遗忘的美好时光。还记得她与我,还有那心怀希望奋斗在不同于常人的人生道路上的年轻人,我们一起在医院的花坛中有说有笑。还记得当紧急措施于事无补,她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扑到我的怀抱中痛哭流涕,而我只能默默地抚摸着她的头。无助,爱莫能助。哪怕是现在死人复生袭击生者的环境中,我依然抱有希望。可是,上天连这点渺茫的希望都不给我留下,硬要剥夺走我对她的最后一点美好珍贵的回忆。
手术台上,被束缚住的夏梨嚎叫着。她,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夏梨了。
“如何,开始吗?”张健问我。
望着早已转变成丧尸的夏梨,我不知所措。
“即便你不来,我也会叫其他人来。大家的精神状态到极限了,必须要有突破这险境的口子。王良已经死了,他并没有再复生。作为感染了死逆病毒的死而复生的第一位丧尸,夏梨的身体中一定有更多关于死逆病毒的信息。”
死逆病毒,意思是能使死亡逆转的病毒,这个名字是医院里的医生们取的。几天前,王良死而复生,但二十四小时后离奇死亡,再没有复活。我的女朋友——我的未婚妻夏梨接触到王良的血液感染了死逆病毒,在我不知情的时候死去……她没有真正的死去,而是死而复生成了渴求血肉的怪物。丧尸出现,死逆病毒爆发,医院混乱不堪。更奇怪的是医院的出口都在短时间内就被人封锁。人们无法逃离医院,即使是砸窗跳楼,由于外面一片漆黑,我们不知道逃离出去的人们究竟是生是死。渐渐地,医院变得越来越古怪,而我们这些在丧尸口中幸存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死了会变成丧尸,逃了也逃不出医院。有部分幸存者们联合起来开始研究丧尸。在这过程中有不少人死于非命,剩下来的一部分人统一起来找到一个栖身之所作为秘密基地,而他们的领头人便是张健,宜相区第一人民医院张副院长的儿子,也是导致死逆病毒爆发的罪魁祸首的儿子。
“别磨磨蹭蹭了,”葛英明进入手术室对我们说道,“前一次去探究丧尸的特点已经有三位医生被咬死。大家惶恐不安,想尽快得知如何才能结束这场逃生恐怖剧。”
在秘密基地中的是一群疯子。他们疯,但不是常理上的疯。他们疯狂地探究着丧尸的特征、行动模式和弱点,个中人甚至不顾牺牲自己也要把信息传递给同伴。从这个方面来说,我并不厌恶他们。只是,他们实在太过疯狂。除了跟踪丧尸,他们竟然还将丧尸捕捉到秘密基地中。现今我们在的这个手术室隔壁的手术室就有一只被封住口的白眼丧尸。
“杜明,做吗?”见我没有吱声,张健对我说道:“我能理解要你亲自对曾经的女友进行解剖研究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可是你也要了解,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何况,在你眼前的已经不是夏梨医生,而只是一个渴求血肉的亡者。”
“磨磨唧唧的,走开!”葛英明推开我接过手术刀就准备开始解剖。
“等等!”我制止住葛英明,对两人说道,“我……由我来……”
呐,夏梨,若这世间有地狱,我想我们都处在地狱之中。我想抚摸你,让你感受到我的体温,但是张健说丧尸中有一些只要触碰它们就会感染上致人死亡病毒的腐烂尸而不让我触摸你。我知道,即便你的脸已经面目全非,但是你仍然是我思念的那个人。我了解,即便你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但是你仍然是我深爱的那个人。你能明白吗,如果可以,我宁愿躺在手术台上的是我不是你。你可以理解吗,要是上天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代替你去承受那个可怕的死逆病毒,在一切还未开始前将我自己以及开端终结在黑暗之中。然而,苍天无眼。
呐,夏梨,如果你非要憎恶一个人,请把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到我身上,放过这些已经疯狂到忘记何为善良的可怜人。他们不过是在探寻着一条出路,毕竟在这个封闭的行尸病栋中存活下来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要是我们所做的能够拯救还在医院的某个地方躲藏着的幸存者们,那么,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以医生的身份救死扶伤了吧。
呐,夏梨,你能够听见我说的话吗?我的心好痛,一直在痛。瓶中的你只是扭动着,而瓶外的我却要背负起连恶魔都无法原谅的罪行。我好怕啊,夏梨,我怕死后也不能和你在一起。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升入天堂,而我一定会堕入地狱。我理应遭受地狱中的酷刑折磨,永远不得超生。但是,我多么希望,多么希望和你在一起,无论生或死,永远不分离……
时间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今天是何月何日?外面是晴朗的天空还是倾盆的大雨?
除了我,大家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秘密基地只剩下我、张酵我们神经内科一位年轻的实习医生。
大概是几小时前吧,我们组织进行一场丧尸排除行动。行动是在理论根据的情况下,尽可能的用我们所有的器具对丧尸进行排除,将它们消灭或者隔离于上下五层共十一层楼外。此举若能成功,我们的生存空间会更大一点,这意味着我们将有更多的时间与更多的可能性为逃出这个可恶的病栋做好准备。
大家集体行动,相互关照对方绝不私自离开队伍。队长为葛英明,我则负责物资运输。
首先是本层。本层的丧尸排除行动十分顺利,主要原因是丧尸数量不多。其次是下五层。下五层的丧尸排除行动稍有困难。期间,我们遇到一群白眼丧尸。使用之前制得的简易火把,我们逼退白眼丧尸。之后,我们被行动缓慢的腐烂尸困住。事先知道腐烂尸携带能够致人死亡的尸毒,我们做好防范措施,用布单遮蔽自己的皮肤避免腐烂尸与我们的身体器官发生直接接触。行动遵从量多退避、量少剿灭原则。拼死排除丧尸后,虽有行动缓慢的丧尸留存,但下五层的丧尸大部分被我们排除。
为了使接下来的排除行动更有效率,我向葛英明提出回到秘密基地让气喘吁吁的同伴们暂时休息一下的建议。
“你们自己说,继续下去还是返回基地?”葛英明问我们的同伴们。
同伴们思考一番回答葛英明:“继续下去。”
“不行啊,大家已经很累了,再继续下去我怕你们会吃不消。”我提出我的担忧。
“杜明,如果你觉得累,你就回基地去,不要拖累我们。”葛英明用极度轻蔑的目光注视我。我不明白,老葛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呢?
“可是……”
“继续下去吧,杜明医生。我们必须尽快排除丧尸。”本应一脸疲惫的同伴们一脸兴奋。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光芒,那个光芒不是希望之光,而是……就像是猎手察觉到自己的猎物所在地之后疯狂跟踪时眼睛里闪烁的异样目光。
这种目光不由令我胆寒。我已经不明白,我们是在保命,还是在肆意地放纵自我,让体内的名为疯狂的野兽任意侵袭自己的内心。
上五层的丧尸排除行动,简单来说,我们一败涂地。开始的时候没有什么危险,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海面。等到风起,波涛汹涌。
听到“咯咯”的声音,我们就知道红眼丧尸出现。我的意思是逃离,而葛英明的指令是排除。红眼丧尸攻击力强速度快,而且能够在天花板墙壁上攀爬。我们暂未发现红眼丧尸的弱点,但我们已经知道,只要屏佐吸,哪怕红眼丧尸触碰到我们的身体,它们也不会察觉到我们的存在。因为仅有一只红眼丧尸,排除相当轻松。就这样,我们夺下上第一层。
上第二层的黑暗区域很多。在黑暗区域中有能够快速行动的黑眼丧尸。黑眼丧尸畏惧光,几乎万能的火把依然可以在这里逼退黑眼丧尸。排除黑暗区域中的黑眼丧尸有难度,但总体来说并不是十分困难。
将黑眼丧尸全部集中到相同病房中加固门锁,我们前往上第三层。上第三层是完全的黑暗。啊,如果我们那时候没有妄自菲薄到达完全黑暗的上第三层后选择逃离而不是留下来继续排除行动就好了。利用火把逼退黑眼丧尸有效果,但是我们没有注意到死角中的红眼丧尸。本来应对两种丧尸并逃离不困难,可大家的力气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因为红眼丧尸的袭击,火把熄灭,我立刻拿出打火机暂时逼退黑眼丧尸并命令大家撤离。当我们跑到出口,另一只红眼丧尸出现挡住我们去路。它发出令人恶心的声音,把注意力集中到葛英明身上,扑向葛英明。葛英明见状,竟把身边的医生扯过来当了替身。惨叫声响彻上第三层,黑暗中传来白眼丧尸此起彼伏的嚎叫。慌乱的大家你推我攘竞相逃离上第三层。
看见下面楼梯上有几只腐烂尸,同伴们选择在排除丧尸的安全楼层中寻找暂时栖身之地。我本也想跟随他们,万万没想到葛英明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到楼梯下。万幸,我没有跌得神志不清,只是身体有些隐痛。上层的楼梯上有丧尸出现,如果我重新跟随同伴,势必与上面的丧尸相遇。情急之下我只能冒死绕过腐烂尸尽可能地回到秘密基地中。
被红眼丧尸抓到的医生,一定死了。我们知道红眼丧尸会如何处置他:这些怪物绝不会手下留情,直到把一个鲜活的生命摧残。葛英明的行为令人发指,但他与我分离生死不明,而与他一同逃命的医生们也没有回来。一想到他们可能已经变成丧尸回天乏术,我就得饶人处且饶人。
知晓我们排除丧尸计划失败并且各自分离,在秘密基地中的两人忐忑不安。
“我们不能再让任何一个人失去性命。这里的食物还算充足,撑个一两周不是问题。接下来,我们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绝不能,再抛弃同伴了。”张健如是说道。
张健说的话成了我的指明灯,但对于另一位同伴来说,张健说的话无关紧要。
第二天,秘密基地崩溃了。年轻的实习医生大开秘密基地中的门,放出秘密基地中捕获的所有丧尸。我们发现时已经来不及。当我和张健看着失魂落魄的实习医生时,对方这么和我们说:“杜明医生,张健医生,我们被神明抛弃,已经没有希望了……”他含着泪水微笑着,下一秒就被他亲自放出的白眼丧尸咬住脖子。
我和张健无处可逃,只能待在秘密基地中唯一安全的房间里自我封闭。没有水,没有食物,空间狭小,只剩我和张健两个活人,而外面都是亡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的精神也在一点一点崩溃。
“杜明,你说,作为一个医生,我是不是很差劲?”张健问我。
“怎么说呢。在我眼中,你是一个十分出色的医生。”我回复张健。
“可是,我的老爹犯下弥天大罪。如果他没死,即便用他余下的一生去偿还罪孽,怕也不够。身为他的儿子,这样子的我理应成为背负千古骂名的罪人。”张健落下眼泪。
“错的是他,不是你。要是你也有错,我们这些人岂不都是帮凶?对,我们这些人都罪不可恕。”我想起了夏梨,想起我对她做过的事。
“杜明医生,你相信有来生吗?”张健望望我,然后他微微一笑说道,“真是可笑,相信科学的我们竟然会说出这样子的话……”
“如果有来生,你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我问张健。
“是啊,”张健闭上眼睛微笑着说道,“如果有来生,我想,我还是会成为一个医生。”
“我也是。”我随他闭上眼睛。
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我睁开眼,只见张健狞笑着掐住了我的脖子。
“张……张健……”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我甚至有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念头。可是,这力度以及我呼吸越渐困难的感受——我绝不是在做梦。
“张健,为什么……”
“你说的对,杜明医生。我没有错,错的是我的死老爹。我是一个医生,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拯救更多更多的人。”张健目露凶光加大力度。
“张……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的声音越来越轻,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当然知道。困在这里,没有水没有食物,我想你和我一样都已经到极限了。”张健的呼吸急促,他的脸上浮现笑容,“我和你,我们必须有一人死去。为了让我活下去,你的身体将会成为我的食粮,成为我拯救人命的基石!”
这样下去,我一定会死。就这么死了,然后成为张健的食粮?不,不行,我还不能死。如张健所说,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拯救更多的人——我要活下去赎罪!
奋力抵抗,我抓住张健猛地将他一转。丧心病狂的张健没有想到我会抗争,更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我撞到桌角上。目瞪口呆,张健靠着桌子瘫倒在地。
“啊……真是了不起……杜医生,我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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