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岚醒来之后,因为种种原因,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人前。.更是在路宇腾的有心布置下,湖心小筑不允许闲杂人等进进出出。
美其名曰,少夫人需要静养。
再次踏进路公馆,凌若的心情很微妙,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想起了被兰岚拒之门外的那次。
世事无常,大抵就是如此吧。
一路走来,多是路家人好奇的瞩目。离湖心小筑越近,渐渐的,也就没有了旁的什么人,清净得连竹林中小鸟的叫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的环境,凌若一个心悬得高高的,竟然比当年抢夺一线生机的时候还要紧张。
在竹林的尽头,她已经看到了那个人。
隔着这长长的距离,凌若就已经感觉到了不一样……跟之前为数不多的见面时,截然不同的感觉,熟悉而又陌生,恍若隔世。
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像是长长的七年,凌若一步一步向前迈进着。
兰岚一袭纯白色的长裙,没有多余的点缀,干净而又纯粹。
她似乎感觉到有人来了,回眸,如墨的星眸星光熠熠,她直直的凝视着凌若,唤道:“阿若!”
女人的声音清澈如水,空灵如泉,眼中渗出喜悦之情。
兰岚的记忆中,近年来所有温馨的都没有了,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对现在的她而言,凌若便是最亲也是最为信任的人。
当你所看见的世界面目全非时,与旧相识重逢,她就像是最后一个浮木,意义有多么的重大常人可以想象。
一声阿若,凌若的心颤悠悠的,在她的眼中,只有兰岚见到她时那一丝浅笑。
也是在这一刻,凌若才发现,原来,她并不是一味的想要兴师问罪,并不是真的有想象中的,那么恨她!
年幼时,只有她喜欢叫她“阿若”。
凌若忍住泪,眼眶红红的,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终于想起来了吗?”两人面对着面,一个浅笑,一个冷漠,甚至是抗拒的,重逢的温馨,似乎也只在那一秒钟,如此而已。
兰岚怔了怔,对于凌若的冷漠很是不解。“阿若,你怎么了?”
“……我来,是想要问你一件事。”凌若迫切的想要知道当年的事情,否则,两人再也回不到原来了。
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
“什么?”兰岚问。
凌若看着路宇腾,又看了看兰岚:“当年,你真的是为了这个男人,而背叛我们吗?”
为了谁?
兰岚一脸“你一定是在逗我”的表情,为了路宇腾吗?
兰岚诧异的看了路宇腾一眼,而路宇腾也同样是意外的。.
先前他就说了,他一直都查不到兰岚为何逃离组织的真正原因,居然,是因为他么?
路宇腾之所以猜不到,原因很简单,他并不认为,在那时,即便是发现自己怀有身孕的兰岚,会将他的身份说出去。
两个组织一直以来都是势如水火,谁也容不下谁。再愚蠢的人,也绝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跟敌人有了孩子,这是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兰岚不会那样做的。
因此,路宇腾也没有往这个方向揣测。
凌若此话一出,也难怪路宇腾难以置信。
凌若不知道兰岚这样的表情到底是承认还是否认,她急切的抓住她的手腕:“你告诉我,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真的为了这个男人,害得姐妹们丢了性命吗?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兰岚就这样被她拉着,质问着,凌若的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她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兰岚睁圆了眼睛。
凌若现在的样子让她不安极了,她的话更是叫她心慌。
路宇腾反手推开凌若,挡在兰岚的前面:“你闹够了没有!”
“闹?”凌若冷眼看着路宇腾保护兰岚的姿态,对上惊慌失措的兰岚的眼睛,“这七年来,我多么想要问你,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抛弃我们……当你幸福的和他在一起时,可还记得,玉儿是怎么死的?”
满腔悲痛,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
凌若至今都无法接受,玉儿已经离开了她们这个事实!更无法接受,兰岚居然是罪魁祸首。
她的恨、她的怨,谁能懂?
好好的姐妹,如今就剩下两个人了……
兰岚彻底的傻了,她看着凌若,久久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她从路宇腾的手上挣扎出来,抓着凌若的衣领:“谁死了,我问你,是谁死了?阿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小玉怎么会死?她明明还活得好好的,我们明明才在一起聚会……”
小玉,怎么可能会死!
兰岚眼中流露着几分疯狂,要她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记忆中,明明还好好的人,上一刻还对着她撒娇痴笑的人,怎么会已经死了呢?
到底,是阿若疯了,还是她疯了?
“兰儿,你冷静点!”兰岚站都站不稳了,亏得路宇腾及时将她接住。
路宇腾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他搂着兰岚,寒眸却是盯着凌若!早知道是如此,留着她有什么用?
早早就该杀了才是。
和兰儿在一起久了,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瞻前顾后了呢?
凌若却是攥紧了拳头,朝着路宇腾扬了扬下巴,她活到现在就是为了寻求一个真相,死,何所惧?
只是……看着兰岚失控的样子,凌若这才发现,她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兰儿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路宇腾垂眸,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这还得归功于你们,她虽然恢复了记忆,在时间上却出现了偏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唐言突然开口,再也淡定不起来,口吻中多了一分急切。
凌若蹲下身,与兰岚平视:“偏差?什么偏差?兰岚,你记得的最近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兰岚看着她,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成功破坏了他的军火交易……”
那,甚至是在兰岚被组织褒奖,赐予她更大的权利之前!
凌若无力的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嘴上嘟囔着:“怎么会,怎么会?”
“所以,你根本不记得后面的事,不记得最后一次和玉儿出任务的事,更不会记得,到底她是怎么死的?”
凌若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乱了,全部都乱了……”
“凌若,先就这样吧。当年的事,总会水落石出的。”唐言出声,“再逼迫她,也于事无补,她只会崩溃。”
凌若陷入沉默之中,甚至不再看兰岚一眼。
四个人,分别坐在四个位置上,却没有人再开口。
也许,是因为真的需要思考的时间;也许,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真的需要静一静。
兰岚捂着胸口,紧闭着眼睛,因为她一睁开,眼泪就会忍不住掉下来。
这强忍着心痛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酸不已。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她。而不是那个天真浪漫,单纯而又善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兰丫头。
兰岚的人生,从来都是灰暗的。
从小就接受残酷的训练,在人生还没来得及真正开始的时候,最先要学会的便是如何生存,紧接着就是如何完成任务,不择手段的。
她的双手,染满了鲜血,数都数不尽。
她从来都没有大哭的权利,即便是输了,也要笑着输。
忍耐,是她人生中的必修课;而她,的确做得很好。
阿若的话,间接证实了路宇腾的话,兰岚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看着路宇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而伤害自己的姐妹,伤害玉儿?
玉儿……
“玉儿的……在哪里?”
兰岚哽咽着,却死死咬着唇瓣,坟墓这两个字,她真的说不出口。
凌若抓着衣角的手紧了紧:“你,想要去么?”
兰岚坚定的点了点头,红红的眼眶满满都是痛苦和无措:“带我去见她……带我去见她!”
她的心太乱了,这是她唯一抓得住的念头。
而路宇腾的心随之一紧,她终究还是要离开吗?
不用说也知道,玉儿的坟墓,绝对不可能是在S市。
兰岚似乎对于路宇腾的情绪有所感应,她想了想,淡淡道:“放心吧,我会回来的!有些事,总是要弄清楚的。”
玉儿的死,竟然与路宇腾有关,这条线索她是不会放弃的。
有些事,她的确是不记得了,但这并不代表,她查不到!她不相信自己会为了一己之私害死玉儿,更不相信自己会爱上路宇腾,如果不能再会组织,那么路宇腾就是她唯一能够抓得住的突破口。
“我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做什么?
路宇腾没问,兰岚也没细说,他们如今这样的关系,的确是需要时间。
“你去吧。”黑眸一沉,在接近十分钟之后,路宇腾做出了回应。
路宇腾冷若冰霜,从表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他能做出让步,实属不易。现在的他,恨不得将兰岚锁在自己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然而,拒绝的话在看到她悲戚的眼睛时,就说出来。
“我等你回来。”
临走时,路宇腾在兰岚耳边这般说着。
五个字,却好像有千斤重,敲打在兰岚的心上。酸酸的感觉从心口处蔓延开来,兰岚甩了甩头,便于凌若一同离开。
路宇腾目送他们离开,他的兰儿,却是一次都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