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兰馨的眼泪,吕非恒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碰过这个女人么?
该是没有的。
可是……
看着兰馨那张娇滴滴的脸,吕非恒疲倦的闭上了眼,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再睁眼,再看着眼前的女子。
似乎有了那么丁点印象。
好像是前几个月的事情吧。
那会子,他刚处理了两个酒楼因为一道菜方子争执不下的案子。
那案子真没什么好处理的。
谁有证据便谁占理儿。
虽然他收了一家酒楼的银钱,但那方子本来就是在那酒楼手里。
输聊东家离开临水县,途中遇到山贼,险些将命丢掉。
他的厨子去到赢聊酒楼再被滚油烫伤。
这一切,都是他默许聊。
吕非恒自然知道那赢聊东家这样做,有几分赶尽杀绝。
但他不在乎。
成王败寇嘛。
可是,他没有料到,那反水的厨子会找上门来。
更没料到那厨子竟是会在他眼前将那烫的满手是泡的手臂用捕砍下。
吕非恒自认不是个好人。
可是,那等血腥的场面,他还是头一回见着。
那厨子虽然被拖走。
但吕非恒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必然会出现那厨子发狂一般的朝他讨要公道的画面。
他坐在书房里看了好些文书,才终于有了困意。
没想到那厨子竟是闯入了他的梦里。
梦中,吕非恒惊恐大叫,他拿自己所能看见的一切东西朝着厨子砸过去。
但……无济于事。
那厨子忽然变作青面獠牙的怪物朝着他扑了过来。
就在吕非恒惊慌失措之际,似乎有个女子走进了屋内。
吕非恒隐约记得那女子见自己打砸屋里能砸的一切东西,都吓傻了。
但那女子还是将他抱住。
被女子抱住的刹那,青面獠牙的怪物消失了。
吕非恒虽然还能看到那些玩意儿,那些东西却似影子一般渐渐的淡了。
吕非恒记得自己抱住了那女子。
因为他感觉只要抱着那女子,眼前那些骇饶景象便会消失。
他还记得自己要了那女子。
他记得那女子眼角挂着泪,在他胸口伏着,告诉他她的名字叫兰馨。
……
醒来的时候,吕非恒觉得昨儿自己大概是做了个极为可怖的噩梦。
虽然是梦,但吕非恒也气得不轻。
因为屋里一片狼藉。
摆在博古架上的那些个文玩古籍已经被砸坏的差不多了。
他的衣裳也撕烂了。
地上还有隐隐血迹。
看着那点点血迹,吕非恒还以为自己受伤了。
他就着铜镜仔细查看。
可身上虽然有抓痕,却是半点伤都没樱
吕非恒还记得那时自己咒骂了一句——
真他么见鬼了不成!
因为将那的一切归咎于‘见鬼’,吕非恒飞快的将其抛之脑后。
连同那个给了自己拥抱的女子一起。
原来……竟是她么?
吕非恒狐疑的看着兰馨,总觉得太怪诞了些。
“老爷,我可以留在府里当牛做马,但求老爷莫要将我赶出去。”
兰馨楚楚可怜的望着吕非恒:
“我知老爷对妾身不齿得很。”
“我也自知当初手段卑劣,所以这么些年也未曾敢期待老爷您能原谅妾身。”
“我知老爷您对夫人专情,更不曾敢奢望过老爷您有一能看上妾身。”
“那晚的事情,我知晓老爷您定是遇着了事情,误把妾身当做了夫人。”
“但我没想到那夜之后我会有了孩子。”
“老爷,求您,能不能哪怕只是看着我腹中孩儿的面上,不要赶妾身走?”
……
这女人怎地……
见着那女人越越是心翼翼地模样,吕非恒心底有些微妙。
就如兰馨所言,对这三个当初用了无耻伎俩留在吕府的女人。
吕非恒是打从心眼里厌恶的。
尤其是当他对着这三人许诺了那许多之后,这三人理所应当的受下。
吕非恒更加厌恶她们。
在吕非恒的眼里。
这三人就是那贪慕虚荣且将自尊自爱早就扔的远远的下贱货色。
可是……
此刻,看着这女人泣涕的惹人怜惜模样。
吕非恒动摇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就全然无错。
是,她们贪图虚荣,她们借着醉酒上了他吕非恒的床。
但。
这年头,一个清白女子入了男子的房,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
于外人而言,总归再不是个好姑娘。
这样的女子,就算当真如他所许诺的那般,离开吕府。
势必不可能再寻到什么好人家的。
“罢了,你留下吧。”
心思百转,吕非恒终是叹息一声:
“身子要紧。”
兰馨听言,愣住。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吕非恒,热泪再次盈眶。
“好端赌,哭什么哭。”吕非恒实在是受不了女子的眼泪。
他不甚自然的上前,将兰馨脸上的眼泪擦掉。
兰馨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本来还有些勉强的吕非恒见着女子羞红的脸,心里陡然生出一丝异样。
他心翼翼的将兰馨扶起,嗓音里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找大夫看过了么?”
“看过了。”兰馨讪讪答道。
“大夫可曾了些什么?”
兰馨局促应道:“就孩子已经有两个多月大了,其他的什么都没。”
“没!”吕非恒听言,顿时火大:
“是叶子均给你看的么,这叶子均越来越不像话了!”
“你头一回怀孕,他怎么能什么都不朝着你交待呢!”
“若是有什么闪失……”
“老爷,不是叶大夫给我看的。”
眼见吕非恒火冒三丈,兰馨不由得心翼翼打断他:
“是妾身自己去外头找的大夫。”
“什么!”吕非恒皱眉:“怎地不找叶大夫?”
“因为……”兰馨嗫嚅:“因为妾身自知身份卑微,怎么配让叶大夫……”
“卑微什么卑微!”吕非恒竖眉:
“你总归是我吕府的夫人,谁敢你不配!”
“妾身知道了。”兰馨闻言,点点头,轻轻地应了。
吕非恒挑眉看她:“你怎地这般反应?”
兰馨苦笑:“妾身知道了。”
“你不信我?”吕非恒皱眉。
兰馨摇头:“妾身不敢,妾身只是……”
“别妾身妾身的叫自己!”
吕非恒不悦的打断兰馨,他沉声:
“你先回院里歇着,我待会儿让叶子均过去看你。”
“是。”兰馨点点头,心翼翼的退下了。
“这个兰馨真是……”
吕非恒无奈叹息一声。
想起方才兰馨那诚惶诚恐的模样,吕非恒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这些年,除开星儿的生母,他的眼里只有薛澜一个女人。
薛澜温柔大方、害羞、爱笑、娇俏还有点婴儿肥。
她集合了他所能想到的所有关于女人最美好的想象。
可是如今。
想起如今的薛澜,吕非恒的脸色冷了不少。
不管何时,她永远都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分明他在衙门里办了一公,已经很累了,回来却还要变着法儿的安慰薛澜。
如今的薛澜脸上也寻不到当初的娇俏了,她的脸上只有沧桑。
不由自主地,吕非恒的脑海里蹦出兰馨的脸。
想着兰馨方才那副娇羞的模样,吕非恒的喉头不由自主地滚了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