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可你又是否懂得,一生不弃,是你不能弃我,而我也不能弃你呢。”
男子的身子明显颤动了一下,似是为我的话所震动,他拥着我,默默不语,可一道温热的暖流却顺着我的脖颈流入。那泪,浸在满心苦涩里,几乎要将我的整颗心掏空。
此时,那些犬戎人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首领笑了笑,走近我们,用略带几分生硬的汉语道:“有趣有趣,从什么时候开始,冷血无情的慕容瑜竟也变得这般长情了?为了一个女子,竟肯孤身犯险。本大人倒是想看看,这位传说中倾国倾城的泪妃娘娘,是怎生神仙般的一个尤物。若当真生的我见犹怜,不让弟兄们享用享用,就这般杀了岂不可惜?”
一面说着,一面慢悠悠走近就要轻佻地以手挑起我的下巴。他的那些下属自是附和着发出一阵阵淫笑,直听得我一阵反胃。
我还未及反应,就被男子紧紧护在怀中后退,只见他喘着气,剑光闪动,直指那人,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朕的女人,也是你这等低贱之人瞧得的么?若不想血溅当场,就快些拿开你的脏手!”
那人愣了一下,打量我一番,到底畏惧慕容瑜的气场,讪讪收回手,随即冷笑:“瞧这幅蓬头垢面的模样,就是天仙,本大人也没有兴趣了。”
我暗暗松口气,紧紧依偎在慕容瑜怀里,感动的泪禁不住随笑滑落。被俘不要紧,赴死我也无惧,可我,决不能让这些犬戎人凌辱了去。.而慕容瑜,哪怕自己的性命岌岌可危,也要护着我不受一丝轻视和伤害,教我如何能不感动?从未有一人,这般爱我甚于性命。
慕容瑜,也许今日我与你,当真要生不同时死同穴。可你知道么?云墨迟,不悔,真的不悔。
“大人,这两人如何处置?”有下属前来请示。
那人挑一挑眉,“杀了女的,留下男的。”
“是。”
数十把闪着寒光的刀尖,在向我们逼近。
“你怕不怕?”耳边,是他的轻语。
我抬头一笑,大声答:“那些魑魅魍魉,有什么可怕的?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慕容瑜笑得爽朗,眼神却带着一丝悲壮,“好,不愧是我慕容瑜的女人。”
当淬着寒光的刀锋从上方齐齐落下,我微笑着闭上双眸,回忆如潮水般,一幕幕涌上心头,最后定格在脑海中的是上元节初遇时男子温雅清俊的笑脸。心头一恸,默念:别了,沐昕。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但愿来世再不投身帝王家,再不身陷权势纷争里,我与你初遇在江南的烟雨时节,烟波画桥上,不早一步,亦不晚一步。我们只做这世间最平凡不过的一对夫妻就好。
下一刻,耳边传来“嘭”的一声巨响,那是剑气横扫时,利刃间尖锐碰撞的声响。
我的心蓦然一跳,似感应到了些什么。
耳边传来慕容瑜淡淡的一句:“他来了。”
我缓缓睁眼,果然瞧见翠绿深处,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从天翩翩而降,轻纱蒙面,手持宝剑,游若蛟龙。只见他手腕翻转,那锐不可当的气势,杀意浓烈的剑招,剑气如星点般罩向那群意欲袭击我们的犬戎人,惨叫声响彻在林子的上空,那般凄厉。
半路腾空而出的男子,如仙鹤凌云般翩然落地。一柄宝剑在他手中,宛若画笔在手时的优雅从容,招招若行云流水般雅致,却杀伐果断。平日熟悉的面容褪去谦谦君子般的温雅,转换上棱角分明的凌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路朝我走来。
我怔怔起身,四目相对的瞬间,恍若经年,眼底立时蒙上一层薄薄的泪意。当年,我尚待宇闺中时,时常淘气喜欢偷溜出宫,每每遇上危险,他也是这般及时出现救我。可如今换了人世,人还依然如初么?
“沐昕!”我不由自主喊,心口隐隐作疼,三分哽咽两分心酸五分欣喜。他到底,还是来了。他心里,到底还记挂着我。哪怕看重权势,他也没有全然放弃我的,对么?
南宫澈,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拥住我,声音里竟含了一丝颤抖,“迟儿,我一直在寻你,寻了一夜,就怕来晚了,从今往后再见不着你。你有没有事?伤着哪里没有?”
说着,便拉开我,上下打量着。一见我的裙衫上沾染着点点血花,男子温润的墨瞳立时蒙上一层阴霾,“他们伤了你?”
说罢转过头去,横扫那些人一眼,那眉眼,带着清冽的杀气,似恨不得将他们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竟如刀锋般割得人面颊生疼。
我忙解释:“没有。沐昕,我很好,并没有受伤。”
男子眉间的阴郁这才淡去,牵住我的手,温柔一笑,“我带你走。”
我却定了身形,深吸一口气,艰涩道:“沐昕,慕容瑜为救我受了重伤,性命垂危。你能不能,也救救他?”
一字一句,说得那般缓慢而艰难,却是不得不说。
我明知慕容瑜与我有今日,乃是他与云墨妩联手算计的结果。云墨妩自是想将我除之而后快,而他所图,不过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势,大好的锦绣山河,也许……还为了我。但他们俩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置慕容瑜于死地。
南宫澈他虽来了,可计划里,想必没有救慕容瑜这一出,他只怕恨不得慕容瑜能早早死在犬戎人的刀剑下。只因他心里清楚得很,如若他今日救了慕容瑜,待日后慕容瑜平安回到营地,以他残虐的脾气与作风,绝对不会心存感激,只怕届时清算此事,人头落地的就是南宫澈和整个南宫世家。权力纷争,必有死伤,容不得心慈手软。可我,明明晓得这些,仍是将请求说出了口。
南宫澈沉默着,握着我的手却在暗暗使力,想是内心挣扎得厉害。
那些犬戎人此时反应过来,他们的首领忽然开口道:“阁下是谁?莫不是离国的平晋侯?”
南宫澈将我护在身后,颔首并不回答,可却是一种无声的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