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主子。.”大老远的,就听见心莲心梦那两个丫头高亢的声音,熟悉得让我有禁不住落泪的冲动。
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如彩蝶般翩翩飞来,扶着我的手,两个丫头俱是眼眶泛红,偷偷转脸过去擦泪。
我又是欣慰又是感动,戏谑道:“两个小丫头,怎的见了主子我回来,你们反倒是这副神情。莫非你们见我回来了,心中不高兴?”
“怎么会?”心梦一口否定,“哇”的一声扑到我怀里大哭起来,“主子,您可算回来了。奴婢和心莲姐姐在帐篷外可守了一天一夜,一直等着盼着。主子……”
心莲眼中的泪也跟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一面用帕子擦着眼泪,一面笑道:“心梦,快别胡闹。瞧主子这一身,想必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头,定是又累又饿。咱们快将主子迎进去,烧了热水让主子梳洗,也好换身干净的衣衫。随带也准备些吃食,主子一会儿好用膳。”
这一路奔波逃命,还当真是粒米未进,此刻听心莲提起,不禁饿得饥肠辘辘,肚子也跟着开始“高唱”抗议起来。
心梦忙从我怀里钻出来,点头道:“主子稍候,奴婢这就去准备。”
“你这两个侍女对你倒算得上是真心真意。”身后传来讥诮的一声,是丽妃。
心莲心梦方才见我回来一径欢喜,哪里还注意得到我身后有哪些人,此时见着丽妃,两个丫头皆不禁露出略带敌意的神色。
“丽妃,你又来做什么?又想来害我们主子么?”这两人说着,一边将我拉到身后,摆出母鸡护雏的姿势。.
“还有你,平晋侯,你带着你的‘好妹妹’来这儿做什么?打量着我家主子软弱可欺么?告诉你们,趁早回去,有我心梦和心莲姐姐在,你们休想讨得半分便宜去。”心梦那小丫头叉腰怒目,平日看她柔柔弱弱,不想发起威来,也是不容小觑呢。
我一面好笑地拉开她,一面正色道:“心梦,不得无礼,丽妃娘娘远来是客,从今日起要与本宫同寝同食,谁也不得怠慢她,听见没有?”
心莲心梦俱是一怔,“主子,这……”
我沉下脸,“怎么,才一日不见,便不听本宫的话了?”
见我神色疾厉,两人才低头不甘不愿地应一声:“是,主子。”
我扶着心莲的手,对丽妃含笑相邀,“丽妃,请进罢。”
南宫澈情急喊:“你就只请她一人进去,那我呢?”
丽妃已站在门口,此时一手撩起帐帘,一面回头似笑非笑道:“澈哥哥,你难道没听见方才泪妃的侍女是如何说的么?她一会儿要沐浴更衣,你觉着你此刻进来合适么?”
此话一出,引得周边的侍女皆掩唇而笑。
南宫澈一怔,缓缓明白过来,一张俊脸涨红,支吾道:“迟儿,那……那我先回去,一会儿再来找你。”
我含笑点头,“好。”
进去后,倒不用我招呼,那位丽妃娘娘已自己寻了舒服的软榻坐下,啜一口侍女奉上的热茶,妙目流转,打量帐篷内的摆设,略有些感慨道:“皇上待你真是好,一应摆设无一不精致。夜明珠垂帐,波斯绒地毯,宝相青花缠枝香炉,一个妃子的住处,竟能奢华至此。本宫从前也曾随皇上出游几次,却不曾有过如此待遇。”
说着,慢慢饮尽杯中的茶水,将其放下,“这是高丽进贡的琉璃紫玉杯,本宫先前喜欢得紧,向皇上讨要过几次,他也没舍得给。没想到,竟赐给了你。”
她眼中那抹淡淡的忧伤与苦涩,莫说我,便是帐内伺候的侍女,也察觉得出。只是,君恩如水似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这个道理,我尚且懂得,丽妃入宫多年,怎生还看不透呢?
心梦此时掀帘进来,身后领着数名抬着木桶的侍女,她自己的手中则拎着一篮花瓣,闻言不禁尖声讽刺道:“皇上待我家主子,那自是极好的,莫说丽妃娘娘您,就连周边的百姓都艳羡不已。不过丽妃您也是个有福的,来得巧,和我们主子住在一处,倒正好沾一沾光。”
果然,丽妃的面色微变,我以为她定要发怒处置心梦,忙沉颜怒斥:“心梦,哪个准你这般放肆的?还不快过来给丽妃娘娘陪个不是。”
心梦望着面无表情的丽妃,想着她昔日惩治宫人的手段,这才如梦初醒,怯怯不敢过来,“主子。”
丽妃叹一声气,摆摆手,“罢了,让她们都先出去。本宫有几句话,要单独与你说。”
心莲自是不放心的,可见我暗暗摇头,她亦无可奈何,忙带了众侍女领命而出。
见四下无人,丽妃越发随意,用银棒拨弄着怀中暖炉的烟灰,却是半响无语。
我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她开口,遂轻然起身,淡笑道:“丽妃不是有话要与本宫说么?怎的突然又沉默了。若是你还没想好要怎么说,那便先想着罢。本宫乏得很,先进去沐曰身衣裳。”
走到屏风拐角处,女子清冷的声音乍然响起,无端吓得我一跳,“他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我暗自微笑,丽妃,她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了。
“你到底提起他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许是我的笑容让她觉着碍眼,丽妃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你笑什么?本宫问话,你只管回答就是,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我弯唇笑了笑,就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此刻心底究竟是什么想法,“若我说他已经死了,你会伤心么?”
丽妃的眸子蓦然睁大,一瞬的怔忡后,咬牙喊:“云墨迟,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脸上的笑颜越发灿烂,轻敲自己的额头,彷佛没听见她的话,接着道:“瞧我,可不是糊涂了么?你怎么会为了他的死而伤心呢?你心里爱着的人,从来不是他呀。”
“嘭”的一声,是丽妃怀里的暖手炉滚到了地面,洒了一地的灰。只见她站在那儿,俏生生的脸蛋白煞如纸,一手指着我,语不成句道:“你,你,你……”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替她将未竟的话说完,“你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对么?”
丽妃的面色和缓几分,带着几分警惕地望着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