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黑衣人心底竟起了几分倦意,她挥手不容抗拒地说道:“都出去,本宫要一个人静一静。.”
安儿担心地睇了一眼黑衣人,而后朝左右众人摆了摆手,温顺道一声“是”徐徐退下。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主上的心里还是放不下他么?
紫金炉内燃着的沉水香静静滤出,白烟氤氲开来,模糊了窗前女子柔丽的侧脸。
前尘往事如潮涌,为君醉梦红颜殇。翠黛袅袅似水清冷,心事谁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那一年她风华正茂,他风流倜傥。烟雨蒙蒙的湖心亭台下,她轻执一把红绸涩情脉脉守望,而他冒雨踏着稳健的步伐朝她走来。两相偎依处,耳鬓厮磨,柔情四溢,她与他既是青梅竹马,亦是两情相悦。情之所系,她为了他,是什么都肯做的。正所谓“人间自是有情痴”,为了心爱的男子,她忍痛舍弃所有,毅然投向另一个男子的怀抱,成了他人的妻……她总以为自己的痴心一片能换来他最终的怜惜,她总以为他会信守当初的诺言,可恨世间男儿皆薄幸。当前盟尽弃,从此墙里佳人笑,墙外旧人哭时,她的心碎了一地。仰天流泪,原来山盟海誓的陨灭不须沧海桑田,而只是一念之间。
柔和的目光渐转凄冷,眸心处有冽冽恨意流露,黑衣人银牙暗咬,双手攥得死紧。忽闻轻碎的脚步声靠近,不由得冷喝道:“是谁?”
朱衣锦袍男子淡笑走来,面不改色道:“莲儿,莫惊。是我。”
悠然转身,浅笑嫣然,黑衣人的微笑竟是如斯冷艳动人,只见她既轻且柔地唤了一声:“明师兄……”
不错。.适才走进来的朱衣男子正是明相,而那名神秘的黑衣人则是当年莲居的主人,也就是明相的师妹莲儿。
骤然盛放在眼前的微笑柔美的不由得教他有一瞬间的失神,那一刻的怦然心动像极了当年在山里初次见到她时的惊为天人。如今一别经年,再次相见,她依旧美若天仙。
见他只是满脸恍惚地盯着她的脸瞧,她心里略有几分不悦,面上却又是一笑,加重语气唤道:“明师兄……”
“呃……”明相赧然回神,冲黑衣人不自在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多年未见,师兄今日见着莲儿心中实在是太高兴了。一时间竟恍了神。好在莲儿的音容笑貌仍是一点没变,依瞎是当年的样子。”
听他提及当年,黑衣人愣了一下,眼神里不由得也有了几分恍惚,问道:“是么?我却觉得自己这些年变老了许多呢。”
“胡说。莲儿哪里有变老?倒是师兄这些年苍老了许多,都有白头发喽。”明相抚着微霜的鬓角,唏嘘不已。
“呵呵……明师兄你的确是见老了许多呢。不过师兄如今官至当朝一品丞相,又有一个当皇后的女儿,权势如日中天,家有娇妻,子女承欢膝下,倒也算是一生无憾了呀。”黑衣人轻笑道,眼底却殊无一丝笑意。
明相闻言顿时敛笑不语,双目含柔地望着黑衣人,缓缓道:“莲儿,无论我如今是如何地权势滔天,待你的心意却是一如从前的。我……”
话未说完,门口轻叩两声,安儿恭谨地站在门外禀报道:“主上,属下有事禀报。”
黑衣人紧蹙的眉头不由得松开,暗道安儿来得好生及时,沉声道:“进来吧。”
明相见她有事要处理,连忙起身回避,临出门前却听身后传来悠悠一叹:“明师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待我当真还是依然如初么?”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低声轻叹,话语间隐含的浓情蜜意却是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黑衣人脸上终是有了些许动容,眸光数变,却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静静地目送着明相走了出去。
安儿低眉敛气地推门进来,与明相错身而过时亦是目不斜视,脚步声轻得几近没有,足可见其平时的训练有素。她一直走到黑衣人跟前,恭谨道:“主上。”
“安儿,此事你办得很好。你跟随本宫多年,心思到底是较旁人来得细致些。”
安儿的头埋得更低了,做惶恐状:“多谢主上赞誉。能为主上分忧,是属下的荣幸。”
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事要禀报。是安儿她见情形不对,故意出声打断明相的话罢了。如此看来,她倒是个伶俐的人儿。
黑衣人远眺窗外蓝天的目光缓缓收回,略加思索问道:“对了,白霓裳的伤势如何?”
“已唤了随行的医官去看过了,说是伤口再度撕裂,又未得到好好的休养,伤势颇为严重,但好在白霓裳的内功底子深厚,是以却也不碍事。只需假以时日的休养便能痊愈。”安儿详尽地一一说明。
黑衣人颔首浅笑,凤眸中闪烁着令人惊心的寒光,“呵呵,死不了就好。命人好生地看着她。若是她醒了,即刻派人来通知本宫。”
“是,主上。”安儿温顺地应承了下来,见黑衣人朝她摆了摆手,随即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咣啷”的一声巨响,案几上摆放着的青瓷宝相缠枝花瓶随即碎裂开来,遗留下了一地的碎片渣子。
纳兰容钰面色阴霾地站在大厅中央,剑眉冷扬,对着跪了一地的侍卫奴才们咆哮道:“饭桶。统统都是一群饭桶。你们这么多人,居然连一个身负重伤的女子都找不到。本王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
地上众人皆被纳兰容钰的怒火吓呆了,只会一味求饶道:“属下(奴才)该死。请王爷息怒。”
纳兰容钰气愤到极点,不由得用脚踹了跪在最前面的几人出气,众人见状心底越发惶恐,却又不敢躲闪,一个个吓得面如死灰。好在纳兰容逸及时地拉住了濒临疯狂的纳兰容钰,冷静道:“三哥,你冷静些。此事不能全怪他们。咱们须得从长计议。”握着他的手心轻轻按了按。
转首怒道:“还跪在那里做什么?等着继续挨抽吗?还不快给本王继续出去找人。府里若是还找不到的话,那便出府去找。总之一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