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扇闻言泪雨磅礴,握紧女子冰凉的手,抬头郑重道:“那么,我代姑娘回宫向皇上求援。.画扇以生命作保,必定一刻也不敢耽搁,必定不辱姑娘所托。让我代你去,好么?”
见白霓裳只是望着她不说话,画扇不由急了,忙加上一句:“出生入死八年,莫非姑娘还信不过我么?”
白霓裳注视她良久,终是点了点头。于是,画扇二话不说,接过白霓裳的令牌,利索地纵身上马,直奔皇城而去。
夜凉如水,山风扬起女子素洁的裙裾,褶褶如雪,清冷更甚皎皎玉轮。
她缓缓转头,漆眸一一扫过在场的侍女宫人,面无表情地竟像是在看死人。她的声音幽寂而缈远,透着呜咽的风声传来显得格外吓人,“姐姐久居宫闱,是个心思剔透的聪明人,自当知道此事该作何处理的吧?”
饶是久历后宫血雨腥风的明若兰亦不由打了个寒战,心下微凉,这看来纤弱的女子心肠狠辣竟不在自己之下,日后若是相争,定会是自己的一大劲敌吧。望着那双冷酷的眸子,明若兰微微颔首,算是作了回应,犹豫了一下,“只是解语素来是本宫贴身服侍的人……”
“既是如此,那便留下她一人。待姐姐处理干净了,咱们便启程回宫吧。”说完再不赘言,白霓裳扶了琳心的手,转身默默而去。
明若兰微一叹气,拉过解语嘱咐一番,随即拉过一旁面色发白不知所措的杜如雪离去。.而随行的那些侍女宫人显然已预知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全都双腿打软跌坐一地,面惨如雪,有些胆子小的甚至已低低啜泣起来。
“娘娘,娘娘饶命啊。”
“娘娘,娘娘你们好狠的心呀。”
……
手起刀落,庄严祥和的佛寺前,凄厉的叫喊绕耳不绝,十分可怜可怖。血染寺前,浓重的血光映红了半蓝半紫的天空,徒添了一抹厉色。
鸾驾回宫,仪仗森严。身后是祥和宁远的山寺古刹,眉目悲悯的慈恩方丈率僧众出门跪送二后一妃。白霓裳隔着紫缎帘布遥望一眼身后的一景一物,眼底渐渐湿润,终是放下了帘子。悄然无声地叹息,从此这样与世无争的日子便又要一去不返了吧。
“启程,回宫。”
翟风玉路香车碌碌转动,明黄旌旗开道,迎风猎猎。马蹄扬沙,气势如虹,渐渐消失在了如墨的夜幕里。
几经劳顿,一行人终是在天亮之前赶回了洛阳城。杜如雪打起帘子,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歉然道:“臣妾无用,此刻竟觉得全身绵软无力,怕是无法随二位娘娘一同进宫面圣去了。”
其实从灵犀寺赶回洛阳的这一路上,杜如雪坐在马车里就一刻也未停止过发抖。她的心里一直对灵犀寺前惨烈呼嚎的那一幕耿耿于怀、胆战心惊。若非亲眼所见,她实在无法相信国色天香的东宫皇后,怎么竟会是一个如此心狠手辣的女子?而平日里看来最是温良端恭的西宫皇后,怎么竟也有如此冷硬的心肠与铁血的手段?
易地而处,倘若今日的杜如雪不是亲王正妃,没有一个足够尊贵亦或者说是令人顾忌的身份。若她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宫女,岂非也要落得命丧黄泉的惨境?宫闱争斗,向来无所不用其极,最是杀人不见血。想到自己糊里糊涂撞进两宫皇后相争的困局,又目睹了如此秘辛,一时间她已是冷汗夹背,如何还敢再往下想?
翟凤香车内,白霓裳不置可否,此刻她的全副心神俱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在那人身上,哪里还肯分心看顾旁的人旁的事?她只是斜瞟了一旁的明若兰一眼,暗示此事由她做主就好。明若兰不禁轻声一叹,眸带怜惜地掠过那张稚嫩单纯的苍颜,颔首笑道:“既是如此,逸王妃便先回府歇息去吧。你也折腾了一晚上,瞧这小脸白的,真真是可怜见儿的。回头教四弟瞧见,又该指责本宫和东宫两位嫂嫂薄待你了。”
杜如雪的头埋得更低了,脸颊浮起一层胭脂红,羞涩不已,“娘娘踞取笑臣妾。”
“好好好,不取笑你。来呀,好生送逸王妃回府。”
底下自是有人极快地应承了下来,于是鸾驾未作停留,一路飞奔入皇城。
巍峨的宫墙上挂满了灯笼,宛若一条璀璨的彩河,一身玄红色绣龙披风的挺拔男子屹立城头,殷殷守望着心上人的归来。显然,画扇已将白霓裳她们要回宫的消息告诉了纳兰容钰。
远远瞧见明黄色的仪仗缓缓驶来,纳兰容钰心头不禁一阵雀跃,他二话不说,如一阵风般转身飞奔而去。
鸾驾还未停稳,白霓裳就隐约听见前方似乎有人在呼唤着她的名,和着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结果她刚步下马车,就要迎面奔来的男子给抱了个满怀,久违的桃花香不期钻入鼻尖,在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那人紧紧地拥着她,暗哑的声线里似是蕴了无数绵长的情意。他说:“白儿,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被他拥在怀里的那一刻,白霓裳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分不清是悲是喜。倏然,她抓紧了男子的衣襟,惶急地喊:“纳兰容钰,快,快。长安……”
晶亮的凤眸瞬间黯淡下来,心底不是不疼的,随即唇瓣扬起一抹绚烂的笑靥,他圈住她冰凉的收音,安抚道:“白儿莫急。朕已见过长安来的密使,并命四弟带兵前去襄助他了。朕答应过你会助他一臂之力就决计不会食言。”
“那就好,那我便能放心了。”白霓裳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会心一笑,紧扣的十指渐渐松开,一股隐忍已久的剧痛自下而上袭遍全身,同时下体似有湿热的液体在缓缓流出,迅速染红了她雪白的裙裾,像是一朵盛放着的艳红玫瑰。
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白霓裳仍笑得格外清甜,只听得周围乱作一团的吵嚷,以及男子撕心裂肺地叫唤。
“白儿--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