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弟”三字,她咬得极长极重,一字一字,戳得纳兰容逸欣喜若狂的心钻心的疼。.
他迷惘着双眸,无措地喊:“霓裳,你怎么了?莫非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你怎的对我如此冷淡?”
白霓裳的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话语冰冷,“呵呵,如今谁又敢说一句皇太弟的不是呢?你手操无数人的生杀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已不再是当初我认识的纳兰容逸了啊。”
纳兰容逸听得一阵阵心痛,终于醒悟过来她为何如斯冷淡,不由辩白:“霓裳,这个皇太弟原不是我想要的。如若它如今害得你要否定我,我情愿不做什么皇太弟。霓裳,我还是当初你认识的纳兰容逸,我没变,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变。”
白霓裳静静望住他,许久,眼中的冷漠褪去,轻轻喊:“逸。”
时隔经年,她的一声“逸”穿越了世事的阻隔,穿越了无情的光阴,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相遇。
“你可知,你的一声‘逸’对我而言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坚硬的心田似被什么滑过,微微的疼痛,白霓裳歉然而笑,含着叹息,“逸,对不住。这些年,许多人许多事都不复往昔。我实在不敢确定,你是否依然未变。”
我不能确定别人,但至少我对你,这一生永不会变。这一句话,纳兰容逸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微笑含泪地凝视着她,忽而想起了些什么,“霓裳,其实不只是我。.还有一个人,他其实也一直未变。至少,这些年来,除了你,我未曾见过他再对哪个女子用心过。”
白霓裳是何其聪慧的女子,当即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脸色微变,“你指的人,是……是纳兰容钰?”
纳兰容逸点头,极认真地说:“霓裳,当年孩子的事,其实另有隐情。三哥对你,不可谓不情深意重。临行前,他一再叮嘱我,如若在长安遇见了你,务必请你到洛阳相见。他说了,只是希望能再见你一面,绝不会再勉强于你。霓裳,你……你可答应?”
长安一役是以一个出乎世人意料的方式终结的。夏太后焚宫殆后,燕国国师无尘顿失战力,纳兰容逸刚到长安城郊,他立派手下给其递交了降表,仅提了三个要求:一,为夏太后修建陵寝,并将其与前燕武帝和葬,由他本人及他的后人世代守之,南陌国皇室永不得扰;二,善待燕国百姓与大臣,不得任意杀之辱之欺之;三,燕国已殆白帝修建之白塔,南陌国须命宫人看守,永不得近之毁之。
无尘提的所有要求,纳兰容逸皆答应了。于是签订了降表后,城门大开,南陌大军欢呼着长驱而入,就这般不费一兵一卒地顺利接收了长安。
当登上城头的那一刻,纳兰容逸俯瞰江山万里,不禁心事复杂。当天下终于实现大一统,当兄长多年的宿愿终于如愿以偿,心底不由生出一股与有荣焉之感。
是夜,纳兰容逸大设宴席犒赏三军,诸君将士莫不把酒欢颜。然而歌舞升平,酒酣之际,却也有人禁不住默默垂泪。谁又能知,这一日的荣光背后,堆积着的却是白骨累累、血流成河。凭谁问,一将功成万骨枯,逝去的将士们,你们又将归去何方?
安排了长安的交接事宜后,纳兰容逸将一切交托给了李将军,而后,他便带着部分亲卫先行返回了洛阳。
当得知纳兰容逸不日将返的消息后,杜如雪已是兴奋得好几日睡不着觉,日日清晨皆精心梳妆打扮好了,到城郊的长亭去等着盼着。她是多么希望,他回来时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她。
对此,连绵绵都禁不住取笑:“皇伯伯,你看看我母妃,果真是等得焚心似火啊。”
望着杜如雪翩然远去的身影,纳兰容钰付以一笑,焚心似火,若说焚心似火,他又何尝不是呢?当得知她愿意到洛阳与他相见时,纳兰容钰的心底雀跃得几乎要爆炸。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卿同?
一双粉嫩的小手在他面前挥舞,“皇伯伯,怎么这几日,你也有些心不在焉呀?连绵绵和你说话,你都不大搭理了。”
小人儿说着说着,粉嘟嘟的小嘴已翘得老高,看来是真有些恼了。
纳兰容钰哈哈大笑,伸手抱过绵绵,轻点她额头一下,“小丫头片子,天天就会找你皇伯伯撒娇。说吧,今日又是有什么事要皇伯伯允你呀?”
绵绵窝在他怀里咯咯直笑,晶亮的眼睛里满是狡黠,故作哀怨地叹息:“皇伯伯,绵绵今天还想吃御膳房的烤乳猪。可母妃说前天刚吃,这几天不许多吃了,皇伯伯,你说这可怎么办好呢?”
纳兰容钰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屁股,“你这鬼丫头,想吃便吃吧,朕吩咐御膳房天天给你做就是。只看你日后长得圆圆滚滚的,你的驸马爷要是不要你。”
绵绵跳下他的膝头,跑了几步,回头扮了个鬼脸,眸子不无清傲,“本公主是全天下最尊贵,也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我若喜欢哪个男子,他必定是这世上最懂得珍惜我的好的人。那人若是因了我的容貌或是身材而不喜欢我,我是决计看不上这样浮浅的男子的。”
话犹在耳,可过了十二年后,当她终于也遇上了那一个世上最温雅出众的男子,当芳心暗付,可还会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许过这样的愿?
绵绵跑得淘气,倒不曾注意到身后带着宫女朝这边走来的白影,一下倒给冲撞上了。
“哎哟。”
白影被撞了个踉跄,一旁的贴身宫女忙扶住她,反嗔了绵绵一句:“我的小祖宗,走路怎的不当心些?险些撞倒了皇后娘娘。”
绵绵稚气的脸颊略略惶恐,不复淘气,对于这位传说中贵宠六宫的皇伯母,只觉得她太过淡漠,绵绵始终不敢与她亲近,反倒是颇为畏惧。低头忐忑道:“皇伯母,对不住,撞疼你了么?绵绵知错了,下次再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