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禾籍背着妹妹,快要到家的时候芳华的头在他身后动了动,应该是睡醒了。
“睡醒了?”
“嗯……”
听声音显然她还有一点迷糊,阮禾籍心说刚才在奥尔特海涯那里便睡过一次了,为什么路上这一段时间睡得似乎更香一些?
“哥哥,你抬头看看,我们家那边好像发着光?”
“啊?”因为背着阮芳华,阮禾籍都是俯身弯腰走路,这样可以让她靠得更加舒服,就好像趴在自己软绵绵的床上一般。所以,在这种时候他是低着头,自然也没有看到前面有什么光之类的,而阮芳华在他背上,自然醒来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正前方。
听了阮芳华的话后,阮禾籍直起身子向前看,同样看到了远处树木间溢出来的红蓝灯光,只不过并不是和阮芳华说的那样在他们的房子那里,而是更加靠近那对老夫妇的家――阮禾籍不愿意下意识地认为就是那对老夫妇的家,因为如果是那样,想来便也是家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但随着他们向前走,场地渐渐变得空旷,连通着家的鹅卵石小路出现在眼前,缠缠绵绵地向下延伸。
再往前走,他们便看见了消防车停在了老夫妇家门口方向,只不过消防员们都在擦汗,地上一堆细碎的物品,想来便是消防员进去房子里帮他们取出来的重要物件。
既然消防员可以进去操作东西,想来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故吧?阮禾籍尽力地不向出来“出了意外”的情况想去,只不过此情此景说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老妇人憔悴地坐在消防员的简置板凳上,膝盖上盖着一章毛毯,毛毯的一角似乎是被什么灼烂了。她两眼空洞地看着房子,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微张开。
再看向房子,即使已经想到了什么,但真正看着这样一幕的感觉和看见照片的感觉自然是完全不同的。
整栋房子似乎是被丢在高温炉中烤了一阵,原来的形状甚至都认不出来了,如果不知道甚至也不会认为它是一栋房屋,几小时前甚至还住着两个老人。
“芳华,去陪陪老太太。”阮禾籍对妹妹说道。
阮芳华点头,走到老妇人身旁,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老妇人似乎是感觉到了芳华的到来,表情平静地把手抽出来,反过来握住了阮芳华的手。两人接下来都没有任何行动,也没有说任何话,但安慰的效果却也出来了。
阮禾籍找到了战场的负责任,问道:“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负责任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看起来大概有三十岁了,正拿着笔在屏幕上点点戳戳,上面各式各样的数据便随之浮动。
“我是这福利的拽,也算是那位老太太的朋友了。”
“奥,这样,那你们可得好好安慰一下她,老伴的死对她打击应该不小。”
“死了?”
“喏,就在那里。”负责任用笔指了指一个方向,阮禾籍才看到原来被人挡住的地方似乎有一个担架,只是上面盖着一张白布――略微判断一下人性,便可以很快地看出尸体和老爷爷的身材是身份相近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是,按照我们检查后的推测,”负责人用笔敲敲屏幕,“应该便是屋内的暖供应系统出现了故障――而且这和物业还没什么关系,是因为系统用的是几十年前的不可控构造,没有翻新,出现这样的结果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暖泄露会导致这么严重的后果?”阮禾籍再次看向房子,觉得可以把它比喻成夏天精雕细琢的冰淇淋,只不过它是那个被太阳晒到融化了大部分的冰淇淋。
他想起老妇人盖着的毯子,想来那个毯子边缘被烧焦的地方是房屋内部熔化后滴落在上面的结果。
“暖气管有这么大威力?”
“这跟建筑材料有关,如果是很久以前的混凝土,这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发生,倒反而是因为使用了混凝钢构建了整体,使得有被熔化的可能――混凝钢熔点低是常识啊。”
“可是如果熔点低,为什么还能用来建房子呢?”
“当然是因为它有很多其它各方面无可匹敌的优点啊,比如它的比热容――冬暖夏凉啊,还有可塑性也很高,其它一些更专业的东西,我也不懂,就算我懂,说了你也不懂。”
“啊,对了,强调一下,我说的熔点低只是相较于其它材料,它可不会因为被太阳晒一下就熔化哦。”
最后的这句强调负责人显然是打算拿来当俏皮话讲,只是可惜没有成功,阮禾籍并不觉得好笑,也没有觉得这句话有起到减轻环境压力的作用。
“那位老大爷……”
“哦,他是躺床上睡死过去了,上面的一块钢熔成一团掉了下来,把他包裹在了里面。放心,他走得很快,没有感受到多少疼痛。”
不知道为什么,听得这话,阮禾籍想起了琥珀中的昆虫,不同的是滴下来包裹昆虫的是晶莹的树脂,树脂凝固过后异样美丽。
“还好,那位够坚强,没有大吵大闹,我们工作也能顺利地进行,如果赶得上,还能顺便帮忙把尸体送去殡仪馆――你们这里没有车,是吗?我都没有见到车库或者停车场。”
“麻烦您了,谢谢。”阮禾籍诚挚地感谢他,这样一来倒也省下很多麻烦事,而且也正是因为他们老妇人的财物才能够保留下这么多。
“大家都是做份工,说什么感谢不谢的。”负责人挥挥手,用对讲机下个命令,“A组,保险公司那边联系了吗?怎么说?”
“大致交涉完毕了,对方说这家人只剩这两个人了,资料上也没有显示有别的亲人,所以,剩下的事情还需要和蔡女士谈。”
“明白了,让保险公司过几天亲自联系她吧,剩下的也不关我们什么事了。”
说完,他拍拍阮禾籍的肩膀,“你也听到了,她没有别的亲人,年纪又大了,这种时候很容易想不通,走不出来……”
“我会尽量安慰她的。”
“好,”他又检查了一遍状况,接着挥手,“弟兄们,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