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我有什么办法?我就只能跟着她,看她究竟是要做什么。不过其实她不说,我也知道,这种举措反常的人,多半和我上一个说到的男人一样,是有什么心事。
好吧,说到这里我怀疑其实我过去并不是一个保安,而是穿着警服的心理咨询师,世界上的人有什么样的苦水都喜欢找我吐。
她随便在海涯的沿边线上坐了下来――那可是整个奥尔特海涯最容易跳涯的地方,天晓得那时候的我有多心惊胆战?
“你不要和我说话,我只想静一静,想清楚事情。”她见到我就坐在他的旁边,劈头盖脸就这么一句话,本来我还不知道怎么开头,这下好了,乖乖闭嘴就是了。
没有办法,我就只能坐在她旁边,一头提防着她会不会什么时候跳下去,一头思考着我等下下班是要买个什么夜宵回去吃。
什么?酒?不是什么时候我藏着的酒都可以派上用场的好吗?况且这样的半夜三更,她如果喝醉了,我岂不是连家都没有办法回?我又不傻!
坐了大概有这么个半个来钟,我坐不住了,就说:“大姐,麻烦你体谅一下小弟行不?我这里还等着下班,你往这里这么一坐,得,我就要这么跟你耗在这里了。”
“你可以先回去的。”
老妇面朝大海,大晚上的看过去也只是一片漆黑,说实话看了半天我也看不懂究竟有什么可看的,可你要说她要发呆吧,哪里发不得,非要在这里卡着我是个什么意思?
“我可不能走,万一我有了你在这里整出什么事情,最后麻烦的人也只会是我。我可不希望我平静的生活就此告吹。”
“放心吧,我就在这里坐一坐,不会做什么的,坐够了我就走。”老妇如是说。
“姐,你换位思考下,如果你是我,我这么和你说,你放心吗?”
“不放心。”
她甚至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就说了出来,我心里大喊这不就是了,但表面上也不能交出来。这种老妇比那些人难处理多了,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你不顺着她的意思来,她分分钟就有各种办法让你不好受。
不过,最后还是谢天谢地,她沉默了一会开口说:“我在考虑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你可以到另外的地方去考虑的。”我明示一样说道,但很可惜她并不为所动。
“只能是这个地方。”她坚定地说道,但我根本不明白她究竟对这里是有什么执念。
当时我的想法就是,我还能怎么样?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自认倒霉了呗。
不过,她沉默了几分钟又开口说道:“我在考虑要不要离婚。”
这次落到我沉默了,离不离婚这种事,我对详情一无所知,我可以说什么?就算我对事情了解得比较清楚,我也不能说张口就来,随便就对别人的婚姻进行评判吧?
然而,开口之后老妇反而是来劲了,像是觉得“既然都开口说了,不如就说完好了”。当然,她愿意开口说我倒也不排斥,乖乖地听就是了。
“我和他是在这里相遇的。很奇妙,当时我俩都想要自杀,他是因为创业失败,我则是因为被深爱的男友出轨。”
“当时也觉得是什么场缘分,我俩就坐下来聊起来。他先说了他的故事,说完之后,我又张口说了我的故事。说完之后,我们出奇一致地认为对方的经历其实更惨一些,反过来看自己的生活似乎还过得去。”
“我也记不清楚当时究竟是怎么离开的这里,对这里有的印象也淡了很多。我现在还记得的就是,我俩那时候聊得很投机,相互就开始分析对方生活的悲惨之处,原本应该伤心的经历,却成了我俩口中的笑谈。”
“后来,过了三个月,我们两个就结婚了。我甚至都弄不明白当时的我究竟在想什么,毕竟那时候出轨我的是和我谈了大概有七年的男朋友。大家都以为我应该对男人心灰意冷彻底绝望的时候,收到的却是我闪婚的消息,你知道那时候大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吗?下巴都掉地上了的那种。”
讲到这里,老妇似乎觉得很是有趣,还特地地去模仿那时候的朋友惊讶的表情。
“结婚后,我们两个共同努力,花了个三四年居然就还清楚了他欠下的债务,接着他又花了两年的时间东山再起。所幸,这次他成功了,我们家庭的经济状况就一路上升,也让我觉得自己或许终于选对了人。当时我们再说起自杀时候碰上了事情,都觉得自己是非常幸运的,也幸好当时的我们都遇上了对方,否则估计也只会是这海涯底下的两具亡魂,也没有后面的各种经历呢。”
“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会想要离婚呢?他出轨了,还是说他对你不好?”我就搞不懂了,这种情况还要离婚,不就是在无病呻吟吗?但我也不好直白的就说她“作”,就只能用一种比较平和的方式问道。
“是,我明白你们的想法,我自己也在不断地问自己这个问题。在之前,如果没有大寿命时代的来临,或许我就会选择按捺住心中的这种想法,静静地陪他过完一生,毕竟我们也还有三个孩子……”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大寿命时代来了,很多原来觉得不对但可以忍受的东西,都随着它的出现而被不断地放大,最终时刻啃食着人的内心,让人不得不时时刻刻地考虑这个问题。”
“大寿命时代,让我们变得更加的吹毛求疵,只要有任何的不舒服,经过无数年地预计叠加之后都会变得很恐怖。所以,新的我们将拒绝原本需要用一生去接受或者忍耐的东西,这样,我们反而更加过在当下了。”
“但是,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很是艰难。我有爱我的丈夫,有我的孩子们,家庭环境也很好,说起来,我没有任何的理由去拒绝这种生活。而这,也是我全然想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