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五日,丞相张业在家里私设牢狱的事情败露,因此还牵扯出了他许多贪赃枉法横征暴敛的恶行。.
孟昶大怒,抄了他的家,并下令诛了他的九族,受牵连的,还有朝中几位大臣。
幸好赵庭隐的眼线密报的及时,他早早便与张业划清了界限,私底下的往来也少了许多,这才没受牵连。
不过,此事一出,朝中故将旧臣所剩无几,赵庭隐这等聪明人,向来见风使舵,他为明哲保身,使自己不至于落得跟张业一样凄惨的下场,上疏请求告老还乡,孟昶推辞一番,顺水推舟准了,赐了他百亩良田与万两黄金养老用。
下朝之后,赵庭隐主动与安思谦攀谈。
“匡圣指挥使这次可是立了大功,皇上以后可是要对你委以重任了!”
“呵呵,赵大人过奖了,为皇上分忧,乃是我为人臣子的本分。说起来,大人也不差。”此番话里有话,赵庭隐气白了一张脸。
“赵大人,下官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言罢,举步向前。
赵庭隐气歪了一张老脸,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啐道:“呸!小兔崽子!跟老夫嘚瑟什么劲,老夫征战沙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言罢,气咻咻的甩袖离去。
在赵庭隐看来,这姓安的小子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不动声色的将张业给告发了,此番心思,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朝堂上风云诡谲,他为大蜀江山征战了半辈子,好多次几乎送命,留了一身的伤,如今又得到了什么,啊,百亩良田,万两黄金,就这么点。
赵庭隐回了赵府,吩咐管家将一家老小叫到正堂上来,他简单说了下在朝上辞官的事,又让管家遣散了赵府的奴仆,第二日便带着几个贴身伺候的人和一家老胸老家了。
孟昶给了三日期限,三日之后便会将赵府收回,赵庭隐又不傻,怎能看不出那皇帝小儿的心思,这是赶着他走呢!
张业被诛,赵庭隐辞官归乡,朝堂上旧臣的气焰顿时小了大半,孟昶下令在朝堂上设置铜制的匦函,以接受臣民投书来了解下情,一时传为坊间佳话。
朝堂上春,风得意,孟昶的心情也大好,去后宫的时间也比从前多了。
蜀地的气温已经凉起来,早晚都要穿厚些的衣裳,张修仪的肚子渐渐隆起来,徐蕊特意让制衣局的人去采撷殿多给她量制了新的宽松的衣裳,就连平日的赏赐和月俸,也是偏着采撷殿多。.
为此可气坏了方婕妤,徐蕊将宫里的月俸缩减了许多,又削减了每日三膳,分量与菜色均减少,她本就不悦,又见徐蕊对采撷殿如此照顾,心中不平,不就是怀了孩子嘛,又不是她的!再说是男是女都不知,她真不明白这皇上太后都紧张的什么!
简直要气死她了!
张修仪与徐贵妃的关系好似越来越亲络了,这怎么行,是时候,她来出面搅一搅浑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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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的四月。
御花园里的芙蓉又抽出了一茬新鲜的嫩叶子,爽翠刮拉,看起来甚是讨喜。
张修仪即将分娩,徐蕊对她更是关心。
只是,过了这么久,张修仪与徐蕊的关系越来越疏冷,却与方婕妤的关系越来越好,御花园里经常见二人一同游园的身影。
徐蕊倒是不怎么在意,她也没想与后宫里哪个女人发展姐妹之情。
这日,方婕妤又去了采撷殿。
张修仪正在做些孝子的衣物,见她来了,便让曼菁将前些日子皇上赏赐的好茶叶拿来。方婕妤喝了,连连称赞。
过了会儿,她道:“姐姐知不知道,皇上去年在摩河池畔又新建了一座水晶宫,如今都快要竣工了。”
“我这身子不便,没有去看过,倒是略有耳闻。”张修仪点点头。
方婕妤瞥了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一眼,道:“姐姐快要生了吧,妹妹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针尖刺了手指,张修仪放下手里的东西,道:“但说无妨。”
方婕妤眸光流转,道:“妹妹听闻这水晶宫乃是皇上为徐贵妃所造,草图都是皇上亲自画的!你说,这皇上到底是有多chong爱徐贵妃,为她种下满城芙蓉不说,还四处寻了上好的羊脂玉打磨成玉镯送了她!这天下的好东西都给了重华殿,当真是让你我好生羡慕呀!”
一提起玉镯,张修仪便想起之前徐蕊送她的那双镯子,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双镯子是皇上赐给她的!!
见张修仪变了神色,方婕妤便止了话头,道:“哎呦,你看我这张嘴,一不小心就说了这么多,姐姐别往心里去,你身子要紧,也莫要劳累,我就先回去了。”
言罢,带着木槿回了芳华殿。
方婕妤离开后,张修仪反复回想她方才说过的话,皇上不只为徐贵妃种下满城芙蓉,还寻了上好的白玉打磨了镯子送她,如今又为她建了水晶宫!
万千chong爱都给了徐贵妃,她与她未出世的孩子在皇上心里有多少的分量,恐怕还不如最贵妃的一根头发值钱吧?
思及此,张修仪心中又痛又怒,忽然之间觉得腹痛如绞,沿着软榻滑坐到地上,扶着肚子痛的说不出话来。
她颤抖着手打翻了桌上的茶盏,曼菁闻声进来,见此大惊失色,“娘娘,您怎么了!”
“快,宣太医……我要……生了……”张修仪勉强说完这句话,已是痛的意识有些混沌,曼菁喊花云和含月进来,将张修仪扶到榻上,跑去了太医院。
采撷殿一片混乱,孟昶和徐蕊听到消息,也是匆忙赶来。
殿里,太医们问诊之后,向孟昶禀报:“修仪娘娘不小心动了胎气导致早产,应该喊稳婆来……老臣,老臣不懂接生……”
“那还愣着作甚9不快去!”孟昶急了眼,吼出声。
“是是是……”太医们都站到一边,曼菁跑去请稳婆。
殿内,张修仪满头大汗,素手紧紧抓着床褥,花云和含月在旁用帕子给她擦汗,也是心急如焚。
“娘娘您在坚持一会儿,稳婆一会儿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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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撷殿里,稳婆已经进去三个时辰了,张修仪还是没有生出来,孟昶还有国事要处理,回了御书房,徐蕊仍旧在外殿守着。
听着张修仪嘶哑的痛呼,徐蕊直觉得胆战心惊,这女人生孩子也太恐怖了些!她焦急的在殿里踱步,晃得春晓眼睛都花了。
孩子迟迟生不出来,稳婆在里面忙了半天,战战兢兢跑出来,道:“启禀贵妃娘娘,修仪娘娘胎位不正,又是早产,恐怕……”
徐蕊闻言惨白了脸色,“娘娘,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稳婆又问。
徐蕊轻咬朱唇,这事她可做不了主,横竖可都是一条人命啊!
“你再试试,务必保证修仪和孩子无碍!”
“……老妇,尽力而为。”稳婆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复又进了殿。徐蕊派采撷殿的奴才去御书房,将这边的情况报告给皇上。
又过了许久,孟昶急匆匆来了。
“爱妃,情况如何?”孟昶甫一进殿,便抓着徐蕊问。
“皇上,稳婆说,张修仪胎位不正,又是早产,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一个……”
孟昶闻言沉了面色,锐利的目光扫向一旁聚集在一起商讨解决之法的太医,下令:“传朕旨意,务必保修仪和孩子无碍,否则朕将你们都拖出去斩了!”
此话一出,太医们均是吓得屁滚尿流。
又过了两个时辰,满头大汗的稳婆终于看见孩子的身子了,道:“娘娘再使些力,孩子快出来了!”
张修仪已被折腾得奄奄一息,闻言闭了眼睛,使了最后一分力。
婴儿的啼哭响彻采撷殿,稳婆大呼:“生了!生了!”
外殿里,徐蕊几乎高兴的哭出来,孟昶握着她的手,道:“朕又多了位皇嗣。”
不多时,曼菁将洗干净的孩子抱出来,道:“恭喜皇上,是位小公主呢!”
孟昶将孩子接过来,细细的查看她小小的眉眼,心里似融化了一池春,水,柔软的不像话。
徐蕊看着这刚出生的婴孩,也很是欢喜。
内殿里,花云,含月,还有两个稳婆在里面处理着,花云见张修仪嘴唇干裂,便去桌上倒了杯水要喂她,含月见此,将茶盏接过来,道:“你去外面看看小公主吧,我在这里伺候着就行了。”
花云想想也是,便跑出去了。
含月探了探水杯的温度,道:“这花云也是,这么凉的水怎么能给娘娘喝!”言罢,将茶水倒了,又去桌上重新换了一杯。
趁稳婆不注意,她从袖兜中掏出一物,迅速洒在茶水里,晃了晃。转过身来,端去了榻边。
“娘娘,您辛苦了这么久,喝口水吧。”含月轻声道,张修仪累的有些睁不开眼,但因着实在口渴,嘤咛了一声。
“奴婢扶您起来。”含月小心地扶起张修仪,将茶盏送至她唇边。
张修仪似是闻到了茶里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皱眉将脸偏向一边。
含月不动声色再次将茶送至她唇边,“娘娘,慢点喝。”言罢,揽着她的手臂收紧,硬灌了。
张修仪无力反驳,流着泪喝下了那杯茶。
“娘娘,若是要恨,就恨徐贵妃吧!”含月附在她耳边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