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绡罗帐中悠然醒来,天已大亮,身边的位置是空的,赵匡胤已经去上朝了,徐蕊忍不住暗舒一口气,盯着帐顶发呆,她又熬过了一晚,呵呵。
轻轻叹了口气,守在帐外的丫鬟听到声音,上前道:“娘娘,陛下说他晚膳的时候再过来。”
徐蕊闻言心下倒是放松,他不来,她倒觉得自在许多,至少不用强颜欢笑,以色-侍-君了。
默了会儿,徐蕊掀被下榻,道:“伺候我更衣吧。”
于是丫鬟们上前挽了帘帐,徐蕊趿着鞋子起身坐到梳妆镜前,穿绿衣的宫婢便跟过去,用玉篦子梳理她乌黑的长发。
徐蕊从镜子里看身后专心致志给她梳头的小宫女,那认真的模样真的跟春晓有几分相似,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婢叫采青。”
“唔。”徐蕊模糊的应了一声,采青这个名字她似乎是听李总管说过,因那时心情不好,也就没怎么在意,如今见那小丫头一脸惊慌,她忍不住轻笑,道:“没事,我只是问问而已,你继续梳头吧。”
“哦,是……”采青忙不迭的点头,继续梳理她的长发,“娘娘,您今日想要什么发髻?”
“随便。”
“……”
“娘娘,您看看喜欢什么发钗?”采青梳好了发髻,拿着两个发钗询问徐蕊的意见。
端坐在镜前的美人仍旧是眼皮也未抬,“随便。”
“……”
最后,采青自己选了一只素色的簪子给她戴上,待一切处理妥当,采青方想给她抚抚衣摆上的褶皱,徐蕊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去给我拿笔墨纸砚来,我要作画。”
采青领命而去,没多久便找来了徐蕊要用的东西。
徐蕊伏案执笔,脑中是孟昶那张带笑的脸,她沉了沉目光,铺平了纸,勾勾画画几笔便出了雏形。
采青在旁磨砚,眼见着徐蕊笔下的人物渐渐丰盈,一个男人的形象跃然纸上,即使透着水墨丹青,依然俊美如仙,飘逸不凡。
这男人,容貌如此俊秀,显然不是当今的皇帝陛下,采青心里惊了惊,娘娘这是画的谁?
细细描摩许久,徐蕊收了笔,盯着画上的人怔怔出神,长身而立的男人眉眼含笑,目光温吞带着融融的暖意,徐蕊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脸。。.
采青越发心惊肉跳,手上一抖,墨块滑了一下,溅出的墨汁抹了她一手,徐蕊提笔方想落款,见此眉头一蹙,问:“怎么这么不小心。”
“奴婢,奴婢该死!”采青吓白了一张脸,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
徐蕊轻叹一声,道:“你不必惊慌,我不会罚你,起来吧。”
“谢娘娘。”采青起身,手里忽然被塞了一件柔软的物件,她摊开手一瞧,原是一方锦帕。
徐蕊早就转回身去重新握起了笔,她蹙眉考虑怎样落款才合适,采青没有擦手上的墨汁,只眸光复杂的看着她。
皇帝让她来贴身伺候徐蕊,明里是伺候,实际上是监视,若她有一点点的逾矩和不安分,她禀报到陛下那里,她就必死无疑。
徐蕊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她对她们冷若冰霜防备无比。相处的这几天,采青发现徐蕊不同于宫里的其他娘娘,不哗众取chong,最重要的是,对下人温和有礼,从不苛待。
宫里宫外都将她传的那样不堪,可是依采青看,事实并非如此。
徐蕊落了款,回头看采青傻乎乎的直盯着她,忍不住笑了笑,心里莫名的对这个丫头有些好感,“想什么呢?”
“呃,没什么……”采青慌忙低头,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去给我寻个空闲的画轴来,我要把这画裱起来。”徐蕊搁了笔,细细看着画中人,头也没回。
“奴婢遵命。”采青福了福身子,还是忍不住瞄了那画一眼,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
这男人到底是谁?
拿来了画轴,徐蕊就动手装裱了,采青在一旁打下手,折腾了许久,主仆二人终于将画糊好了,接下来,就是等着画干了。
徐蕊将话挂在寝殿的正墙上,采青对着那画中人看了又看,忍不住问:“娘娘,您画的是谁,长相好生俊美。”
“是送子神。”徐蕊垂了眸子,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一泓复杂波-光。
采青闻言脸色一下涨的通红,她再也不敢抬头直视墙上的画,低着头很是羞恼,腹诽道:原来这画中人是送子神啊,怨不得会有这么英俊的相貌……
徐蕊不愿再讨论这个问题,遂道:“去给我寻本书来解解闷。”
“是……”采青又一次被惊到了,宫里的娘娘们闲来无事便弹弹琴,绣绣花,鲜少有喜欢读书的,这花蕊夫人,当真是个奇女子呢。
带着满腹疑惑去了书局,采青寻来很多有趣的书,大多是民间绝版,徐蕊捧在手里如获至宝,津津有味的舍不得放下。
……
午膳过后,手里的书本已被啃了大半,徐蕊放下书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采青捧上一盏清茶,她接过来还未送入口中,门外一声高喝响起:“圣旨到!”
徐蕊闻言身子一僵,以为又是宣她去侍-寝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采青接过她手里的茶杯,轻声提醒,“娘娘,去接旨吧。”
徐蕊点点头,主仆二人前前后后去了外殿。
李拓怀抱拂尘,身后还跟着一名宫女,见徐蕊出来,他笑眯眯的道:“贵妃娘娘,奴才奉皇上口喻,来给您送样东西。”话落,他身后的宫女托着一只精致的木盒子上前来。
徐蕊下意识的眉头一蹙,上次铃铛送她的堕胎药也是用这种盒子装的,她现在一看见这种盒子,心里就犯怵。
“这是什么?”徐蕊并没有去接,只抬眸询问似的看向李拓。
“娘娘看过便知。”李拓并未回答,只示意她自己去看。
徐蕊接过丫鬟手里的木盒,颤抖着手打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到了什么?
一对羊脂玉的手镯静静的躺在大红的锦缎上,镯子上精细的刻着半开的芙蓉,玉色洁白无暇,中间有圈水润的光泽,像灌了一层水。
这对镯子越看越眼熟,徐蕊眸中染上一抹狂喜,她拿出其中一只镯子,侧过来看镯子的内侧,果然刻了半首诗。
“娘娘,这是皇上特意寻来的,这镯子做工精致,玉质上乘,皇上说这镯子上刻的诗跟您的姿容最为相配,遂特意让奴才给你送来。”
徐蕊抚着那双白玉镯,忍不住眼眶湿润,“皇上他……有心了。”
这是当年孟昶亲自为她设计雕琢的,只是那一次张充容有喜,她与他正闹别扭,一气之下送了人。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这镯子了,她本以为可能是随着张充容入葬了,心里虽然很遗憾,但也没办法。
不想兜兜转转,这对镯子最终还是回到了她手上,孟郎,是你冥冥之中安排的么?
徐蕊握着那对镯子忽然流了眼泪,李拓等人以为她是被赵匡胤的真情感动,心下也有些感叹,他道:“娘娘,东西送到了,奴才就先告退了。”
“李总管慢走,采青。”
采青闻言上前来,塞了一个钱袋到李拓手里,李拓顿时就眉开眼笑了,对徐蕊更是恭敬。
“奴才告退。”
目送二人离去,徐蕊宝贝似的捧着那只盒子进了寝殿,心中不知是难过还是高兴,生生落下泪来,采青只当她太激动,上前递了帕子。
李拓回御书房复命,赵匡胤听说徐蕊见到那镯子竟感动的哭了,心里很有成就感。
他发现这个女人很好哄,既不矢乔情,又不争chong,既能看着赏心悦目,又能在chuang第之间取-悦他,倒也不枉他费尽心机一场。
想起徐蕊那张脸,赵匡胤竟再也坐不住,刷刷两笔批完了一本折子,又换一本。
很快,桌上堆成山的奏折慢慢减少,勾完最后一笔,赵匡胤拿起案上的茶盏来喝了一口,接着便撩袍站起身来,“摆驾花蕊宫!”
见皇帝这迫不及待的架势,李拓闻言赶忙去外面喊人。
……
徐蕊将那双玉镯戴在腕上,反反复复的察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就连采青都被她的情绪感染,忍不住多看了那镯子两眼,赞叹道:“娘娘,皇上对您真好呢,这么好看的镯子都送了您,其他宫里的主子都落不着呢!”
话到最后,还不忘往赵匡胤脸上贴贴金。
徐蕊只顾着欣赏手上的镯子,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不可自拔,采青说了什么她也没有认真去听,只淡淡的嗯了声。
墙壁上,孟昶的双眸仍旧含笑,徐蕊看了镯子半晌,忽然想起什么,道:“采青,去寻几只香来,我要祭拜一下送子神,这样他才会显灵赐福。”
“是,奴婢这就去!”采青闻言一溜烟的跑出去。
想要生儿抱子的都要祭拜送子神呢,民间听说有这个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