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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半夜的拼杀,随着管承被击毙,其余海寇的抵抗也终于渐渐平息。
第二天清晨,太史慈借着晨曦检视自己的船队时,才发现汉军虽然伤亡不大,但物质损失着实不小。
“这些海寇,果然是凶顽之辈,死都死了,还把咱的船缆帆篷都砍坏了,看样子得靠岸花一两天修船,才能收编战俘、回去复命了。”
原来昨晚作战的最后阶段,汉军之所以弓弩杀敌效率那么高,全靠各艘海船相互之间靠拢、以给友军抵近射击的机会。
当时船与船之间最近的只有二十几步,这等于是瞄得非常亲切才放箭,对方又无处闪躲,才被这般批量射杀。
海船的操舵手是在尾楼里的,有重重保护,杀上汉军战船甲板的海盗杀不进尾楼也就控制不了船舵。
被射惨了之后海盗们终于回过神来,就利用他们已经控制了甲板的优势,疯狂砍甲板上的桅杆和船帆、以及操帆的缆篷。把帆和桅全部砍倒之后,才制止了汉军战船继续相互靠拢、通过舷窗抵近精确射击。
所以才有了太史慈检查战损时的这一幕:人倒是没死多少,船的动力系统全被砍坏了。幸亏糜竺是个有钱的主,否则换个长官恐怕这点海军装备损失都要让人心疼一会儿。
海军装备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呀,没钱真建设不好海军。
幸好沙门岛是管承的老巢,海盗岛的码头一般都有些修船物资囤积,上岛后还俘虏了几十个良民出身的修船木匠——都是之前被海盗从东莱沿海掳掠过来的。
这些都是被迫从贼之人,太史慈当然要区别对待,便把这些东莱老乡都恢复自由身,发给他们粮米酒水,让他们帮官军修船。
一边视察修船,太史慈一边深入体察民情跟那些匠人聊了一会儿。才知道哪怕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对掳来的船工木匠都还是挺客气的,平时海盗抢到财物也会分给木匠们酒肉,难怪这些人被官军赏赐时一点都不意外,也没特别感恩戴德。
任何时代,有手艺活儿就是命好啊,贼巢里都能活得滋润。
在沙门岛驻留修船几日,群岛上残余的海盗基本上也知道了管承的死讯,以及朝廷对他们的安置态度,除了几小撮死硬抵抗、都被太史慈灭杀之外,其余大半还是选择了投降。
那些海盗战兵都是身负至少几条人命的亡命徒,不过听说投降也不会被处以重刑,只是流放到东边的汉江流域种田,所以才肯投降。
有几个小头目心存疑虑,放下武器前想问问具体条件细节,便恳求道:“太史将军,我们在沙门,虽然刀头舔血,好歹能去抢些女人,到了三韩无人之地,种田一辈子岂不是断子绝孙?”
太史慈嗤声冷笑:“废物,亏你说得出口这种话,劫掠咱东莱百姓家的妻女,你们倒是下得了手,百济人口数十万,到了那儿想要女人反而不敢自己去弄了?”
那些小贼头这才如蒙大赦:“抢三韩的妇人……朝廷不会定我们海盗之罪?那……抢那些百济男人回来当农奴呢?让他们帮咱开荒种地,朝廷法度也不管?”
太史慈:“那里是化外之地,只要将来朝廷出面接管这些土地,你们尊奉朝廷就行了——长史有令,凡愿意去化外屯田者,以五百人为营,互不统属,不得自相侵害,只受郡守直辖。若是再有人敢效法管承,那就试试。朝廷能灭你们一次,也能灭第二次!”
太史慈宣读的政策,也是糜竺跟李素商量好的,很有商业头脑。
管承之所以必须杀,是因为这些贼人太凶悍了,不灭其首领则不能服众,必须敲打。
而且要防止他们在海外抱团重新扩张成尾大不掉的新国家,必须把他们拆散、相互制约。
根据这几天清点下来的俘虏规模,加上战前糜竺的关照,太史慈觉得这些人大约可以拆成五个营,每个营就算五百号人好了。
根据糜竺对乐浪郡那边情况的了解,五百号刀头舔血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在汉江以南的蛮荒区已经足够站稳脚跟了,不至于被三韩野人反扑灭了。
因为如今的三韩野人也是非常松散的小部落组织。百济至少有五十个部落,新罗那块区域可能是上百个,那些东夷自己也相互不统属,没有建立起强大的中央集团,所以单个部落跟这些海盗发生冲突,是不怕的。
当然了,这些海盗的武器,目前肯定是要全部收缴的,这样才能确保整编和流放途中的安全。
将来抵达了流放目的地,也就是汉江流域,才可以把刀枪、皮甲和弓箭发还给他们,而铁甲和弩则是完全没收。
几个小头目慑于管承的首级还插在木桩子上示众呢,而且觉得他们平时当海盗的小船,最多也就到东莱或者沓氏沿岸,开不到三韩之地——从沙门岛到后世朝鲜半岛凸出部的瓮津,距离起码是到东莱的七倍、到沓氏的五倍,而且海况也更恶劣一些。
现在朝廷肯流放他们,也算是给一张他们自己原本开不过去的船票了,到了那儿没有法律,只要拳头硬就能开荒,倒也可以接受。
种地他们是没本事种的,但既然没法律,抓百济农奴过来教他们种就好了。
而站在朝廷的角度,哪怕这些海盗跟百济人自相残杀都灭了,也无所谓。他们被灭前肯定会留下一些房子、码头、踩出来的道路、开垦完的熟田。到时候环境变好一些再派新移民去好了。
历史上英狗最早派去查尔斯顿的前几批流放犯,也没见几个活下来嘛,海盗就该罚做拓荒者。
这事儿就这样磕磕绊绊地执行了下去。
……
十几天后,一切盖棺定论,身在襄平的糜竺和李素,也对这事儿做出了最后的处置意见,徐荣也附议,在奏报军情的文书中把所有功劳归属于太史慈。
“子义此番功劳不小啊,来人呐,将管承的首级送去蓟县,于使君处表功,报捷文书里顺便表子义为别部司马!”
剿灭三千户海盗,斩杀贼首,给个别部司马确实不过分。
不过看到损失报账单的时候,饶是糜竺钱多,还是稍微有些肉疼,这么多战船都被砍断了桅杆、破坏了帆桁,修理确实不少钱呢。
李素趁着离开辽东前还有最后一点时间,觉得还是帮糜竺在航海技术和战船设计方面稍微开点小挂比较好,毕竟海军技术才是辽东和东莱确保割据的最根本。
未来几年不通消息,走前有必要把战船跟其他诸侯拉开技术代差。
不过,李素也不是盲目瞎改、无脑觉得“历史上晚出现的船就一定比早出现的船更先进”。
就好比真要是把大航海时代的克拉克船和盖伦船拿来比,更晚更大的盖伦船就一定比克拉克船好吗?不一定,因为盖伦船你得是战列线炮战的模式才更好,没有火炮拼弓弩甚至肉搏,怎么可能有优势。
所以,在改良之前,李素心中并无定法,而是非常实事求是地从实际战况出发,让太史慈当着他和糜竺的面,详细汇报了此战经过、让太史慈自己分析总结每一阶段损失的原因。
不能闭门造车的嘛。
甚至讲解的时候,糜竺不理解,李素就让太史慈带着他们上战船,实景比划。
太史慈也觉得很是新鲜,原来从没见过文官这么务实,跟武夫现场复盘作战细节的,讲得非常带劲,把他当初如何用战船相互覆盖火力、攒射冲上甲板乃至在船舷爬船死角上的海盗的细节,统统描述了一遍。
这么一来,李素就有了不少直观的收获,也看出现有战船的弊端了。
李素听完频频点头,跟糜竺交流:“子仲,我看子义此战,收获不小啊。剿灭海盗事小,关键是实战出真知,试出了如今战船不好用的几个缺陷。未来天下若是有变,要久镇辽东,改良战船的钱可不能吝惜。”
糜竺也很敞亮:“这是为了地方安定,该当的。莫非伯雅先生连战船都懂,知道该如何改?尽管吩咐,我让工匠处置便是。以后造新船也按先生交待。”
李素便指着目前沙船型的海船,稍微说了几个点:“海上行船,最重要的是遇横浪时稳定,所以当初我让你们加了水面以下的横向稳定鳍。现在看来,稳定鳍效果不错,可以继续加宽,同时船头倒是没必要再用方船了,可以收窄削尖,减少阻力加快船速。
不过往常船首宽阔,也不光是为了稳定,更是为了减少从船上往两舷放箭的死角。船头变尖之后,这个问题不如用‘宽于船体的凌空船首、船尾楼’来解决。
比如船体中部是两丈宽、舷高出水面八尺,可以把船首楼和船尾楼做成从甲板以上再往两舷伸出挑空、高一丈五尺,前后开舷窗。战时有敌兵想跳船,从本船的首尾楼箭窗侧射就能射到挠钩攀船的敌兵。
这种射击多在十几步的距离内,可比各船相互射击要精准得多,几乎可以确保从船舷低处跳帮的悍敌绝无登船可能,效果与守城相当。”
糜竺听得有些懵逼,脑子里想了很久才想象出这个造型。
这等于是在船头和船尾的部位,船体可能才两丈宽,而上层建筑却要再每一侧宽出三四尺,总宽可能有两丈七八尺。
那船岂不是头重脚轻了么?
“自古未闻上宽下窄之船……不会倾覆么?”糜竺有些没把握地问。
李素:“所以才要你进一步加宽稳定鳍,另外,如今朝廷水军的楼船,都是内河航行,其船楼高大巍峨,一般居于船体正中。那些楼船不也没有倾覆?
真算算分量,我这个方案,上层建筑总重肯定是比楼船轻很多的,重心只会比楼船低。上层建筑的分量要用在刀刃上,以后只加船首船尾楼,却把中间部分的甲板做得尽可能低,节约重量省出来给首尾楼。”
战船的上层建筑从中间一大坨城楼改为首尾两个虽宽但总体长度不长的小楼,也算是造船技术的进步。
历史上华夏的楼船、曰本人的安宅船铁甲船,跟同时代西方进入大航海后的克拉克船,舱室布局科学性差距就在这儿,跟守城时造各种凸出部打扫死角有异曲同工之妙。
对于李素而言,他也不是很专业,但毕竟后世“大航海时代”之类的游戏玩多了,一点小心得也够汉朝人琢磨很久了。
大而无当还不如重点防御、好好设计一下射界效率,弄两个小巧的360度开火船楼。
糜竺花了很久,又结合了守城的常识,才认识到了李素这个设计的妙处。
“此计大妙,如此一来,就不怕敌兵登船肉搏了,就算他们要跳船,在双方水兵差不多精锐的情况下,至少也要付出三五倍的伤亡。”糜竺不由击节叹赏。
李素也是真理越辩越明,忽然想到一个损招:“咱还可以推而广之——如今水师不都喜欢造通体城楼的楼船么,觉得越居高临下、放箭对射越有优势。
咱将来还可以误导一下其他心怀不轨之徒,弄一种回字形船楼的楼船,在分量不变的情况下,让他们的船楼变得更高。谁要是学了这种造船术,在黄河长江中水战,居高临下的优势定然更明显,但要是敢来海上,一阵横风就能把这些船吹翻,如此辽东便愈发无忧矣。”
李素这条损招,也是灵光一闪,想到了后世坐过的那些豪华游轮,上层建筑为什么能盖那么高——比如“钻石公主号”这种,真上过船的都知道,看上去十几层楼的客房,其实是u字型甚至回字形排布的,中间是空心的庭院。
这样节约下来的排水量,才能让楼层更高、但代价就是船的整体重心也更高。
后世大游轮动辄十几万吨排水量,所以重心高点也不怕海风倾覆。但汉朝的楼船本来就不能下海,再被误导到进一步追求放箭高度优势而抬高重心,下海后还不分分钟自取灭亡。
反正汉朝人基本不动牛顿定律,也不知道“重心”该如何利用的物理原理,把这种“河里更强而下海找死”的错误图纸献给袁绍、陶谦、孙坚,则辽东海军永无忧矣。
……
李素就这般把他留在辽东的最后这些日子,花在点拨糜竺帮他设法强化海军上。
一直干到十二月初,所有战船全部修葺一新、最初的一两条改装上层建筑的样板船也改好了,秘密试用后效果果然非常好。
另外,太史慈的别部司马任命,也被刘虞批复了,正式得到升职。
不过,跟随任命太史慈为别部司马的信使一起来的,还有朝廷的一份新的调令,是给李素的。
“李校尉!朝廷急调,撤去护乌桓校尉之职,改任使匈奴中郎将,命你即日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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