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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四,戚继美、俞大猷于古田县一战击溃贼首萧晚五千大军,几近全歼,萧晚率百余人侥幸逃生。
八月初五,戚继美、俞大猷率军西进,解南平之围,张琏不战而逃。
这个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样四处传播,正在福清县剿倭的戚继光终于放下心了,建安县城内毁家组建乡勇的前吏部尚书李默终于松了口气。
但坐镇龙泉跃跃欲试的胡宗宪,在众位幕僚面前将桌案一脚踢倒!
恨意充斥脑间,胡宗宪脱口而出,“何以如此咄咄逼人!”
王寅、茅坤等人尽皆默然,这句话自然指的是钱渊。
俞大猷南下入闽直奔古田县,而半个多月前在侯涛山大开杀戒的戚继美也出现在古田县……显然,这绝不是巧合。
胡宗宪怒道:“戚继美何敢越境!”
在侯涛山中熬了十多天的王寅无奈解释道:“戚元敬调任福建总兵,得兵部许可再于金华义乌募兵三千,戚继美是以募兵名义回浙江的。”
“啪!”胡宗宪将手边茶盏猛地掷到地上,不多的残茶反泼在胡宗宪长须上,一时间狼狈不堪。
胡宗宪城府颇深,遇事往往不动声色,即使大怒也能平心静气,但这次却如此失态……古田大捷让他的如意算盘全都落空了。
在俞大猷入闽前,闽地局势岌岌可危,吴百朋孤守南平,既不能退敌也无法回援,萧晚所部战力不弱,只要抢下古田,便能使戚继光腹背受敌……茅坤和胡宗宪都猜测,这半个月来倭寇侵扰福建沿海非常频繁,张琏也应该在其中有人手。
在戚继美突兀的出现在古田县,并一举击溃萧晚,再与俞大猷合兵西进,虽然张琏还占据邵武府、汀州府大部,以及建宁府小部,但显然已经无力回天。
最让胡宗宪气急败坏的是,戚继美南下直抵古田,两千官兵能击溃萧晚五千大军,这是一支强军。
而戚继美带回浙江只有两百甲士,义乌练兵三千,但都未历战阵,显然,这两千兵丁必然是从浙江军中暗中抽调的。
这种事,浙直总督胡宗宪、浙江巡抚赵贞吉都做不到,只有浙江巡按御史钱渊……不是因为他的职权,而是因为他对宁绍台甚至温州几府兵力的控制。
想弹劾他都找不到太明显的借口,毕竟戚继美有率军入闽的权利,而几个将校如张三、周泽、冯子明也都是年初入闽,只是随戚继美秘密潜回镇海。
茅坤看着悬挂在墙上的地图,摇头道:“贼军士气大衰,收复邵武、汀州水到渠成……只看张琏是南逃还是西窜。”
南逃就是回粤,西窜是入赣,胡宗宪盯着地图陷入思索。
书房陷入一阵沉默,已然头发花白的郑若曾无声叹息,悄然转身退下。
八月初,虽未到秋高气爽之时,但酷夏已去,暑气全无,令人心旷神怡,郑若曾却如同还在炎炎烈日之下,浑身上下都是汗迹,脑袋也晕乎乎的。
已是黄昏时分,王寅脸色难看的踱进屋子,看看屋子里已经收拾好的两个包裹,不由长叹一声,“伯鲁兄何至于此?”
一身布衣的郑若曾淡然道:“书童已然遣回,无人煮茶,就不给亮卿斟茶了。”
王寅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一阵后嘶哑声道:“夫山已去,伯鲁兄亦离……”
在郑若曾下定决心之前,就在俞大猷率军启程入闽那日,何心隐已然和胡宗宪决裂,愤然离去。
“总督府人才济济,郑某不过夸夸其谈,老朽而已。”郑若曾平静的说:“更何况数年来,编练的新军战力颇强,横扫东南无抗手,只看戚继美古田大捷即知,。”
看了眼王寅,郑若曾扯扯嘴角,又道:“自嘉靖三十三年起,郑某得总督大人信重,所献之策无不许可,到如今,郑某已无一策可献,望回乡整理这几年书稿……”
“伯鲁兄……”王寅痛苦的伸出手探在空中,看着郑若曾迈出屋门。
郑若曾,昆山人氏,字伯鲁,号开阳,大儒魏校门生,郑家世代行医,于东南颇有名声,其祖正统年间进士,名列沧浪亭五百名贤祠。
然郑若曾无意仕途,潜心学问,知山川地理,通晓军机,长于军略,嘉靖三十三年入浙直总督胡宗宪幕府,得绩溪信重,所献之策无不即行,推行提编,开源节流,编练新军,打理往来公文,绞杀徐海,招抚汪直,无不有功。
不夸张的说,虽有名传天下的文徵明,有乡党之谊的王亮卿,有诗名传世的沈明臣,有两榜进士出身的茅鹿门,但胡宗宪幕府中,论功,郑若曾当之无愧的居首。
郑若曾的离去起源于失望,更起源于对比。
张琏称帝,闽地大乱,岌岌可危之际,钱展才当机立断,以戚继美、俞大猷稳住局势,力挽狂澜……在这种对比下,胡宗宪的阴诡心思让郑若曾大失所望,
径直出了龙泉,郑若曾租了一艘乌篷船顺流而去,在丽水县落脚。
夜间就住在船舱里,郑若曾点了盏油灯,从包裹里取出一叠文稿,细心的整理,时不时沉思许久,在心里琢磨如何修改,要不要让老友兼连襟归有光润色一二。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筹海图编》,后世一直相传是胡宗宪所作,直到近世才考证作者是郑若曾……随着郑若曾离去,这个历史谜题已然不会再出现了。
白日在船上随波逐流,只在心里琢磨如何修改成书,夜间在船舱里伏案奋笔疾书,恍恍惚惚间,听得外间船家悠长的号子,郑若曾才知道,船已抵萧山。
探头走出船舱,郑若曾看着川流不息的西兴运河,笑道:“短短年许,蔚然成貌。”
“先生站稳了,这都是往宁波去的商船,咱碰了就得去喂王八。”船家亲自掌舵,乌篷船灵巧的在诸多大船间穿梭而过。
很快就到了杭州,去运河码头换乘船只往苏州,下了船就离家不远了,郑若曾却久久站在船板上没有下船,怔怔的看着码头上的人来人往。
好一会儿之后,郑若曾侧头看向正等着结账的船家,笑道:“劳烦再跑一趟,去宁波镇海。”
当日黄昏时分,郑若曾出现在镇海县钱宅门口。
未等郑若曾递上名帖,门房已然通报,片刻后,正门大开,浙江巡按御史钱渊亲自出迎。
“已等伯鲁兄数日了。”
郑若曾诧异的看着钱渊,要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贡士,又无官身,身镇东南的浙江御史开中门出迎,实在是不能再隆重的礼节了。
钱渊叹道:“钱某心有傲气,天下有识之士多矣,能入眼者不过寥寥,如若伯鲁兄径直归乡,钱某亦三顾茅庐。”
郑若曾本只想来看看,想和钱渊聊些什么,听到此话一时愕然。
“二月初,钱某率护卫急奔入杭,不惜兵围巡抚衙门,所为何事?”
“乱一地而建功立业,人神共弃。”
钱渊携手郑若曾缓步入府,平静道:“闽地得保,钱某不敢居功,绩溪却斥骂钱某抢功,究其心思,有不可告人之处。”
“夫山先生、伯鲁兄雅量高致,目无余垢,舍绩溪而去,非高士不能为之。”
钱渊作揖到:“然钱某深知伯鲁兄之才,还望兄长襄助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