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那只是你的自我安慰而已。”

“既然你觉得自己这么对不起厌柔……”

绵软语调一变,冷漠异常。

“为什么不跟着他一起去死?”

温柔的动作顷刻变得粗暴,维善根本来不及反应,人就被按进水中。

任何生物在濒死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挣扎,他爆发出强大的魔力,却被更加深厚的魔力压制。

剧烈动作使维善脸上的单片眼镜掉落水中。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他会死。

殿下真的要杀他。

云妄双手如铁锁桎梏着维善,她眼中闪过不忍,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对维善使用这样的方法,她体验过,濒死的感觉并不好受。

维善挣扎幅度变小,云妄抓着他的头发,将他从水里提出。

她抵在他耳边说:“只要现在去死,你就可以见到厌柔,你想死吗?”

维善喘不上气,他眼尾微红,脸上胸前满是水渍。

云妄再一次把维善按入水中,直至其快窒息的时候,再将他提起,只问一句话:“你想死吗?”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维善终于情绪爆发道:“我不想死,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啊殿下……”

他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理应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可是在这之后,他什么都做不好。

他深陷过去的痛苦,就算云妄将他拉出一个怪圈,可他又陷入另一个怪圈。

维善有些语无伦次,他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

满身是水狼狈万分的他,失去平日里温和有礼的模样,真正的他似乎停留在厌柔死去的那一刻,自此活在了过去。

“维善,”云妄蹲下,她双手捧起对方的脸,不停轻唤他的名字,“看着我,维善。”

维善涣散的视线渐渐聚焦,他无法拒绝那样一双温柔充满力量的双眼,哪怕对方刚才想要将他溺死。

云妄说:“我知道你想听什么,是,你做错了,你的确做错了。”

维善瞳孔震颤。

云妄捋开他额前的湿发,“你知道你错在了哪里吗?”

“你本来有两次可以救下厌柔的机会,你却眼睁睁地错过了它们。”

“你身为支援小队的队长,在见到步甲族时,明知步甲族的情况有异,却没有核实情况。你被过往胜利经验带来的自傲蒙蔽双眼,你认为步甲族有异样也不会出现大问题,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下达了错误的击杀命令。”

“你错过了第一次救厌柔的机会。”

维善抿唇。

“你在对厌柔开枪之前,你看见对方的动作,产生过怀疑,可你还是任由子弹射中了对方。以你的实力,你难道没有阻止那颗子弹的能力吗?你有。但你没做。”

“你错过了第二次救厌柔的机会。”

“最让你崩溃的是,厌柔就连死前都没有责怪你,甚至让你自己不要责怪自己……你宁愿他恨着你。”

维善黯淡的双眼动了动。

“厌柔已经死去,他是否会原谅你,你身为厌柔的好友,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不能原谅你的……”云妄单手放在维善胸前,“是这里,是你自己。”

“你不想死,那就好好活着,不要半死不活,让其他爱你的人担心,最后牵连到更多的人。”

“我们不是要抛弃这段记忆,也不是要遗忘这段记忆,相反,我们要铭记这段记忆带来的所有痛苦。”

“让你背负的一切,成为你前进的力量,让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次发生。”

维善眼底燃起光亮,他轻喃道:“让我背负的一切,成为我前进的力量……”

当云妄见到对方红色双眸逐渐如火焰一般明亮时——

她知道,维善走出来了。

**

“作为保护和伺候殿下的近卫蜂,我却让殿下为我操劳至此。”

湿漉漉的维善坐在地上,头顶覆着一条大浴巾,云妄正在帮他拭干身上水分,这令他坐立不安。

他终于忍不住说:“殿下,请让我自己来……”

云妄也不为难维善,把浴巾扔给他。

与维善聊了几句,确认情况完全恢复,云妄便说:“你今晚好好休息,我回蜂王宫去。”

“殿下。”维善喊住云妄,他视线略一从云妄身上扫过,说:“换身衣服再走吧。”

云妄一愣,低头,方才维善在水中挣扎溅出不少水,她为控制对方身上也被水打湿了。

浅色衣服湿透紧贴身上,曲线毕露,里面贴身衣物的布料与颜色一览无余。

维善从衣柜里拿出衬衫与长裤说:“请殿下先将就一下。”

云妄接过衣服,维善走近,似乎想服侍她更换衣服,她说:“我去浴室换。”

维善停下脚步道:“请殿下稍等,我去将浴室打扫干净。”

云妄说:“不用麻烦,换身衣服而已。”

她进入浴室,关门,门内一片狼藉。

手里干净的衣服放上一旁的架子,云妄站在浴室中间,脱下身上湿淋淋的衣服,只着内衣裤。

云妄去拿衬衫。

忽然,余光瞥见浴缸里有什么物件反着光。

她回忆起一个片段。

维善于水中挣扎时,金框单片眼镜缓慢沉入浴缸水底,浴室还没来得及收拾,单片眼镜应该扔在浴缸里。

云妄走至浴缸边,果不其然,单片眼镜沉落在底部。

被水沉没的它,孤独、冷寂、绝望。

云妄失笑,她今天似乎格外感性,连一个施了魔法的冰冷物件都能令她升起同情心。

算了,帮维善捡起来吧。

然正要俯身,云妄记起一件事,动作一顿。

她应该直接捡单片眼镜?

还是披上手里的衬衫再捡单片眼镜?

第19章 第一个秘密19

云妄想起来——

维善的单片眼镜被怜绮施加过魔法,怜绮可以看到单片眼镜看到的东西……

她摇了摇头,只是将它捡起来罢了。

云妄直接去捡,水底的单片眼镜触感冰凉,她握住单片眼镜,顺手放了浴缸里的水,将单片眼镜置于浴缸凸起的边缘处。

墙砖上水珠滚落,单片眼镜滑动,半竖在浴缸边缘与水龙头之间。

云妄背对浴缸,身上有点湿,她便先取了条干净的毛巾擦拭。

浴缸上的镜框微微发热。

……

长老殿。

晴流刚走。

怜绮从晴流那知道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他跪坐在大魔法阵中央,身上魔力不断涌向大魔法阵,神情淡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空旷大殿里响起他轻声的自言自语。

“……走出来了么。”

怜绮指尖微动,似在犹豫,片刻,他指腹亮起魔法阵,拂过眼睛,眼底金莲缓缓转动,视野里出现新的景象。

浴室,没有任何雾气遮盖,所有的一切历历可见。

……包括只着寸缕的殿下。

大片大片的雪白提亮了整个灰色调浴室的明度,海藻般微卷的及腰黑发发尾微湿,紧贴其纤细腰肢。

腰部扭动,人侧过身,紧实腹部是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向上则是更多的景致,崇山峻岭拔地而起,高峰峰顶颤颤巍巍,随着向前倾身的动作,呼之欲出。

他没有资格继续看下去。

这也不是他该看的一幕。

怜绮撤去魔法,眼底金莲散去,他淡漠敛眸。

……

少时,怜绮喉结几不可见地微微滚动。

长老服胸前布料变得半透,奶香莲味四溢。

长老殿里大魔法阵光芒更盛,遍布长老殿的虚幻金莲体型兀地胀大数分,轻轻摇晃。

**

数月后的清晨。

蜂王宫。

白手套手持刀叉,切开盘中汁水厚重的牛排,维善将其分成小块后,再装碟放在云妄左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