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虽然是周末,但并不算特别忙,午高峰过了之后人流量就跟断层了似的,众人也都习惯了。
离老商业街不远处新开了一个商场,新商业街那边又是各种活动层出不穷,客流越分越少,易真也越来越频繁地能听到商家们念叨生意难做的声音。
就连宋婷和李小娟都叨咕过,老板最近来的挺频繁的,每次来还都挺阔绰,是不是要准备把这店面关了,所以提前安抚她们来了。
易真也慌过一阵,她这没学历没经验的,要找份稳当的工作不容易,奶茶店万一真的遣散了,虽然不至于像以前一样又落到吃不饱饭的地步,但失去一份收入总还是会让她不安心。
中班的李小娟打扫着前台战场,招呼早班的两个人去吃饭。
易真没什么胃口,蹲在柜台底下补货,扬声让吴漾先去吃。
吴漾搬着两摞奶茶杯到前面来,刚应了声,就和门口进来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哎,这是老天都不让我占个先啊。”吴漾笑道,“真真姐,你家小朋友送饭来了,还是你先去吧。”
易真猛一下站了起来,膝盖上的东西哗啦啦都砸在了地上。
易辙背着书包,手上还拎着个布袋,微微抿着笑,“姐,你出门的时候没拿饭盒。”
“哦”易真手在围裙上搓了搓,“我忘记了。”
她是真忘了,要不是易辙送来,她可能要到吃饭才会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带饭。
这一早上虽然手上活没停过,但她想易辙也没停过,以至于少年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总有种做贼被逮的心虚。
易辙绕到产区的后门,易真开门把他接了进来,这十来平的小地方是休息区,旁边就是冻库和仓库。
易真拆开饭包,发现易辙还带了一大碗她早上炖的鱼汤,白嫩的鱼腹肉剃了刺整块摞着,汤面飘着小小的油花,还是热乎的。
她有些诧异,“你自己没喝”
易辙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声音绷紧:“这怎么弄的?”
“搬货的时候划了个小口子。”易真不自在地把手抽回来,不免又想起了早上自己受了点小伤就想弟弟想到哭鼻子的画面。
“没什么事儿,血都没流一点。”易真要把创口贴撕开给他看,易辙连忙制止了,沉着脸把她按坐下来。
他熟门熟路地把饭盒拿进微波炉热了一下,又去冲洗了筷子和勺放到她手里,“汤温度正好,快吃吧。”
易真怔怔地享受着被伺候的待遇,干塞了两口饭才小声道:“当心点手,别沾水。”
“没事。”易辙眼睛笑眯起,因为她主动的关心很雀跃,“我注意着呢,现在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疼了,我估计明天再去换一次药就差不多了。”
易真“嗯”了一声,又看向他。
少年在她出口前就抢先道:“我喝过了,姐你炖那么多,我喝不完。”
易真没话说了,不知为何,面对易辙的时候她变得有些紧张。
像是在害怕他会突然亲近,又像是害怕在此之前自己首先会不经思考地做出什么。
易真埋头吃饭,但易辙受伤的手总是在她的视野里动来动去,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把他的手捧过来瞧了瞧。
隔着纱布也看不出来什么,她小心地摸了两下,抬眼看他,“这样碰疼么?”
少年黑眸着荡漾着温柔的水光,“不疼。”
休息区只有一个旧沙发座和一个小茶几,两人坐得极近,易真猝然跌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其中倒映着她怔愣失神的面孔。
少年眉目清冽,五官柔和却不失凌厉,极与极的两种观感在他身上糅合得恰到好处。
易真最近经常会想,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面目。
但此刻,她才恍然,不管是什么模样,这都是和她相依为命的弟弟。
她没有办法放下他不管,这些天故意疏远忽视,易辙难过,她自己又何尝好受?
太过于矫枉过正,以至于她都忘了,他们是亲如一体的姐弟,即便没有那层水乳交融的关系,她也有正大光明地关心他的理由。
易真缓缓呼了口气,一瞬间豁然开朗。
要想把弟弟扳回正途,一刀切的做法是不行的,太过激只会引起易辙的反抗,她要做的就是平常对待,做好一个姐姐的本分,等易辙上了大学,接触了更广阔的世界,自然也不会把这段不值一提的短暂经历放在心上。
想通之后,一直悬浮在易真头上的阴霾总算散去,她握着易辙的手腕捏了捏,笑道:“明天姐陪你一起去换药。”
她明显的情绪转变让易辙怔了片刻,但还是很快反手牵住了她,轻声应道:“好。”
或许是心情好了的缘故,易真胃口也打开了,易辙带来的一大碗鱼汤被她喝了个干净。
边吃边聊,半小时休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易真匆匆漱口整理,去外边换吴漾休息,临走前易辙喊住她,小声问:“我能在外面等你下班么?”
他谨小慎微的样子让易真没来由又是一阵心酸,重重点头道:“当然可以。”
没生意的时候上班也挺难熬的,吴漾和李小娟躲在监控死角玩手机,易真闲不住,拿着抹布有一搭无一搭地擦着柜台,视线每隔几分钟就要落到易辙身上一次。
因为伤了右手,他临时练起了左手写字,这阵子右手消肿些了,但也不能长时间握笔,就开始两只手换着写。
易真看着看着就有些鼻酸,十指连心的痛,她恨不得自己去承受。
易辙好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抬头冲她笑了笑。
这时,门框上的风铃“叮铃”响了一声,易辙眸光一凛,嘴角回落,盯着进门的男人面露不耐。
易真也看清了进来的人,心中暗道麻烦。
白成斌已经快步走到前台,扬着笑打招呼,“小真,我带了点小点心给你,刚出炉的,还热乎着。”
易真这才注意到他手上还拎着个打包盒。
“不不用了”天知道她有多害怕易辙和白成斌碰面,万一易辙再受点刺激回家折腾她,她是真的没法再招架。
她手都摆出了残影,白成斌打包盒递到一半就被她利索地塞了回去,不由得一阵沉默。
“”
“姐”易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挤了过来,“渴了。”
“我给你倒。”易真连忙转身去拿杯子。
白成斌转头看了一眼那边桌上冒着热气的保温杯,又回首看着易辙,不知道在想什么,满脸的一言难尽。
易辙大大方方与他对视,顺便扫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我姐最讨厌吃这家的点心。”
“小辙”易真倒水过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白大哥,他瞎说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易真把水递给易辙,示意他乖乖的别惹事。
易辙撇了撇嘴,接过水却没有离开。
“我真的不能再收你的东西了。”易真认真地看向白成斌,碍于在公众场合,她不好把话说绝,只希望白成斌能明白她的意思。
这边叁人僵持不下,角落里还有两个人在偷偷吃瓜。
白成斌脸色有点难看,但好歹维持住了风度,他咧开一个笑容,突然调转方向揽上了易辙的肩头。
“既然你姐不喜欢吃,那也不能浪费了,易辙,你就当帮哥一个忙,咱俩解决了?”
易真看着那只搭在易辙肩上的胳膊,心里猛地一跳,但出乎意料地是,易辙并没有甩开他,而是好脾气地扯了扯嘴角,“行。”
白成斌矮易辙小半个头,搭他肩还得悄悄踮脚,两个人看似和谐地往易辙原先坐的地方走,但彼此都在暗地里使着劲。
易辙不动声色地挺直背脊,白成斌脚跟越抬越高,几乎要维持不出脸上的和善。
“易辙,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是爷们儿就说清楚。”他气急败坏地问。
本来易真都已经快松口了,他正想趁着平安夜那晚一举拿下,没想到这小子突然冒了出来,把所有事儿都搅黄了。
自那以后易真又恢复到了两人刚认识时候的状态,甚至比那时候还要客气生疏,要不是给他留面子,估计早就直言拒绝他的追求了,这叫他怎么能不气!
“哪里都挺不满的。”少年声线冷冽,像淬着寒冰,跟刚刚在易真面前完全是两种状态。
被那轻飘飘的一眼扫过,白成斌无端后颈一凉,就又听他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她的主意。”
“你”白成斌一愣,下意识被少年黑眸中的冷意摄住,又很快反应过来这只是个高中生小屁孩,被戏耍的怒意轰然炸开。
“你他妈”他一把抽回手臂,但还没等有动静,就见眼前的少年皱眉“嘶”了一声,水杯应声而落,在地上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小辙!”在他怔愣之际,一个娇小的身影已经推开了他,捧着少年裹着纱布的手病急乱投医地呼呼吹着,急得快要哭了。
“姐,我没事,白大哥不是故意的。”易辙虚弱道,手还在因“疼痛”微微颤抖着。
白成斌头上瞬间冒了几个大大的问号,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这急转而下的状况。
他刚刚分明都没用力气,请问这崽子是怎么把左手的水泼到右手上,又这么快狠准地栽赃给他的?
白成斌活这么多年没被人这么算计过,易辙装模作样的那声白大哥像是点燃引线的火源,烧的他双眼通红。
“易辙你他妈”他猛地上前搡了易辙一把,直接把他推的踉跄几步摔坐在了椅子上。
吃瓜的李小娟和吴漾吓了一跳,连忙跑出来拉架。
“够了!”易真惊怒地护在易辙身前,“白成斌你到底要做什么?!”
“易真,你他妈瞎了吗?!”白成斌本身就对易真无条件的护短很恼火,现在见她又不问缘由就偏袒易辙,新仇旧怨,一下子就将脾气直接掀到了顶。
“白成斌,我弟弟得罪你的地方我替他道歉,你有什么损失我来赔偿,请你不要针对他一个孩子!”易真声音有些抖,但却毫不退让。
白成斌呼呼地喘着气,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易辙起身将易真护到身后,却头一次被易真强硬地推了回去。
他看着易真坚毅的侧脸,微微恍神。
“行,易真你真行。”
白成斌狠狠地指了指易真,猛地将手里的打包盒砸在了地上,点心滚落一地,。
易真被剧响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攥紧了手心。
“你啊,真的是有病吧!”李小娟在易真胳膊上抽了一巴掌,下一秒就手腕剧痛,被易辙攥着甩开了。
她气急败坏,指着姐弟俩破口大骂,“要我说就该你们穷一辈子,条件这么好的男人你不巴结好了,以后上哪找比这好的去!你真以为自己长得多漂亮,什么男人你都能勾搭上?”
易辙额角青筋直跳,刚要上前理论,就被易真拦住了。
李小娟对着他们“呸”了一声,急忙追着白成斌出去了。
徒留吴漾与姐弟俩对面尴尬,易真呼了口气,冲她笑了笑,“对不起啊漾漾,吓到你了吧?”
“没事,吃瓜第一现场还挺刺激。”吴漾摆摆手,“你弟这个手,要不要紧?”
易真心疼地捧着易辙的伤手,纱布已经被水打湿了,好在她倒的是温水,不至于被烫到。
“就趁现在去医院把药换了吧,漾漾麻烦你帮我请个假。”易真果断道。
“好嘞。”吴漾点点头,掏出手机给老板发信息。
另一边,白成斌怒气冲冲,一路到了车边,对着轮胎就是狠狠一脚。
李小娟紧赶慢赶地追过来,“哎哟”着给他顺气,“你别跟那穷鬼姐弟俩生气,他俩没见识,也没点自知之明!”
“娟姐,你不是说易真性子软,没被男人搞过,一追就能追到么,我他妈这都多久了!”白成斌咬牙切齿,“我天天在她跟前装孙子,乖得跟条狗似的,她就这么对我!”
“是啊!她平时确实没什么脾气,我哪知道她这么不知好歹!”李小娟也是纳闷,她看着男人暴怒的样子直发憷,但又不得不大着胆子继续劝。
白成斌虽然叫她一声姐,但其实算是她老公的上司,平时作风强势,根本不是他呈现在易真面前的样子。
李小娟知道他喜欢那种清纯可人的女孩子,给他介绍易真也存了些巴结的心思,但没想到会搞成这个地步。
要怪也怪他自己,非要装绅士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