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手里拿着这两千块钱,却好像是拽着一个烫手山芋,赶紧把钱塞回安格斯手里,那表情就像收了赃款。
安格斯知道大爷这是不信任自己,遂指着不远处的一辆摩托车说:“那就是我们的车,已经没油了。我们也没带手机,要不借您的手机打个电话行吗?”
安格斯掏出自己的口袋,证明自己是真的没带手机。
老大爷有些为难,生怕这两人是坏人,但看着二人生得如此俊俏,一身器宇不凡,出手阔绰,又不像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再说了,家里本来就穷,也没什么财产值得这二人惦记的。
再加上这风大雨大的,老大爷心善,最后还是带着二狗子在前面给两人领了路。
厉尚爵是真心怕狗,向来耀武扬威的爵爷,这会儿正躲在安格斯背后,抓着安格斯的手臂。
二狗子偶尔回头瞥一眼厉尚爵,那眼神倒像在关爱智障……
一心和二狗子斗智斗勇的厉尚爵,就连安格斯顺手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都没发觉。
大爷是个心肠很好的老年人,和他住在一起的还有他的老伴儿,人看上去很随和,穿着一身花布衣裳,脸上挂着朴实的笑意。
大爷找来两套干净的衣服,最后递给了安格斯,大概是比起爵爷来,他觉得安格斯更容易沟通。
安格斯随手丢了一套衣裳给厉尚爵:“先把湿衣服换下来。”
爵爷打量着手里头的衣裳,看大爷这个个子,还不到一米七,就他和安格斯这体格,这小衣服,塞得进去吗?
爵爷还在纠结要不换衣服,大妈已经铺好了床出来了,看到两人的衣裳还没换,于是笑着说:“放心放心,衣裳都是干净的,是我儿子的衣服,我儿子出去读书了,就在蜀城,成绩很好的……”
“老婆子,你说这些干嘛?”大爷拉了大妈一把,冲着安格斯笑道:“今晚你俩就住这屋吧,我儿子的房间,小是小点,好歹能避个雨啥的。”
朴实的大爷摸了摸头,笑着说。
爵爷嫌弃的小眼神瞥了一眼,眉头一锁:“一张单人床?”
安格斯曾经接受训练的时候,被丢到过深山老林,什么样的环境都经历过,对于这种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已经觉得是万幸了,看到爵爷那皱在一起的两条眉毛,唇角微勾,抬腿踹了他一脚:“床让你睡,我睡地。”
“都是男娃子,不存在的嘛!”大爷笑着说:“床是小点,挤挤能睡的!”
“我就在这儿坐一夜,要睡你自己睡。”厉尚爵找了一根长板凳,就坐下了。
盯着安格斯的眼神,万分坚定:爵爷我今儿就是在这儿坐一夜,也绝对不要和安格斯睡同一间屋子!
大爷也是有些尴尬,见这两人多半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于是对着厉尚爵笑了笑:“也行,就是这堂屋晚上有耗子乱窜,不过酗子你放心,晚上二狗子会在这屋陪着你的,别看我们二狗子本分,抓耗子啥的,可利索了……”
爵爷顺着大爷的方向看过去,一抬头就看到守在门口的二狗子。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黑黢黢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张着嘴,舌头搭在外面,牙齿看起来锋利得很。
大爷这话还没说完,某人脚底下就跟踩了风火轮似的,火速蹿进了卧室。
安格斯再进屋的时候,某位爷已经换好衣服躺在了他万分嫌弃的那张单人床上。
安格斯关了门就开始换衣服,换完衣服就直接朝着单人床走去。
“干嘛?”爵爷一个翻身,坐起来,满脸戒备地看着安格斯:“刚刚谁说的你睡地上我睡床?”
安格斯的俊脸上透着嗜血的光芒,揶揄中还带着那么点兽性,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厉尚爵,笑:“你确实没有S聪明,因为S就从来不相信我说的鬼话,你居然信。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的确很多年了,安格斯第一次见到厉尚爵的时候,还是司雨翔落葬的那天……
司雨翔的骨灰送回蜀城北墓园落葬,司战舟默许司喏全权处理这件事。可是回到蜀城后,司喏就音信全无。安格斯得知消息,连夜飞回蜀城。
刚到蜀城的安格斯,马不停蹄地去了北墓园。然后,他就见到了厉尚爵,和司喏完全不同的厉尚爵,一动不动地坐在司雨翔的墓碑前,目光毫无焦距,却透着无止境的忧伤。
安格斯走到他面前,他不过抬头,冷漠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又低头,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就好像安格斯完全是个陌生人。
也是那天晚上,安格斯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司喏的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格——厉尚爵。
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就是这墓地里埋葬着的司雨翔。
安格斯恍然大悟,难怪这么多年来,他觉得司喏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整日整日地和司雨翔腻在一起,甚至每年都会和司雨翔出去旅游一段时间。
而且,司雨翔很反对安格斯靠近司喏,为此,那时的安格斯还想过,怎样才能灭了司雨翔那颗电灯泡。
直到那个晚上安格斯才知道,原来一切皆有隐情。
那么些年来,司雨翔接受的,不仅仅是司喏,还有脾气暴躁的厉尚爵。
所以司雨翔走后,伤心的不仅仅是司喏,也还有那个一直守在墓碑前目光空洞的厉尚爵。
而柴尔德家族联系不到的人,不是司喏,而是厉尚爵。
但那会儿安格斯没想明白,只以为司喏悲伤过度,他小心翼翼地在厉尚爵身边坐下,纠结了很久,才对他开口:“司雨翔走了,你还有我。”
当时爵爷看安格斯的眼神,怎么形容呢……就像看着一个神经病,然后满是不屑的问他:“你谁啊?”
安格斯以为司喏是悲伤到神志不清了,于是耐着性子解释。他原本是想安慰司喏的,可是安格斯活了那么多年,虽然见过很多次死亡,却并没有像司喏这样,经历过至亲至爱的人阴阳相隔,所以实在不懂什么叫做感同身受。
可那时的他年轻,急切地想要安慰司喏,想要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他安格斯都会一直在司喏身边。
可是被厉尚爵冷硬无情的态度喷了一脸,所以安格斯少爷一激动,就用蛮力将厉尚爵拉入怀中……表白了,还说了很多动人的话。
然后的然后……安格斯少爷就被揍了,被爵爷毫不留情地揍了。
两人扭打在一起,打得两败俱伤之后,安格斯才知道,原来他告白的对象不是司喏,而是厉尚爵……
而他安格斯少爷人生中第一次真情告白,居然就那么华丽丽地失败了。
也是从今往后,厉尚爵和安格斯结下了多年的梁子。
所以厉尚爵可以说是第一个知道安格斯喜欢司喏的人了。
现在厉尚爵明知道自己顶着司喏的脸,是安格斯最爱的模样,还怎么可能和安格斯同床共枕?
所以他贴着墙,告诫安格斯:“你要是上来,我就录个视频告诉司喏,你喜欢他。”
要说以前,爵爷的这个威胁对于安格斯来说,绝对是百试百灵的,然而这次……
“他已经知道了。”安格斯少爷一屁股坐在床边,长腿一抬,放在了床板上。
“老子是钢铁般的直男!”一个把中文说的溜到飞起的爵爷,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安格斯的靠近。
“嗯,我睡觉,不睡你。”安格斯背对着厉尚爵,将自己的手臂当做枕头枕着,躺了下去。他浅浅一笑,忘了告诉爵爷——钢铁也是会被融化的,只要温度合适。
安格斯说话算话,是真的睡着了。
厉尚爵虽然脾气不好,但还好没有司喏的臭毛病,就算是生硬的木板床,他也睡得安安稳稳地,不像司喏那般矜贵,非要定制的床才能睡着。
约书亚和克莱斯特找了一夜,就靠着那辆报废的摩托车,总算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找到了安格斯和厉尚爵。
那会儿厉尚爵睡得正香,安格斯便索性轻柔地将人抱上了车,最后把人送回了酒店。
不知是不是昨日太累了,经过一系列折腾,厉尚爵都没有醒过来。
安格斯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司喏,嘴角不由自主地溢出一丝温柔。
约书亚将安格斯的手机递过去:“少爷,小姐一直在找你,因为联系不上你,所以她吩咐我,让我告诉你,他在别墅等你。”
直到约书亚提起这事儿,安格斯才恍然大悟,想起自己昨天中午原本约了卡洛琳吃饭来着……
不过还好,卡洛琳是从小就习惯了安格斯的神出鬼没,即便安格斯失约找不到人,卡洛琳也没有过于惊慌,而是打电话交代约书亚。
开车回别墅的路上,安格斯一直在想,还要不要对卡洛琳如实相告,因为司喏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这几日,沈星楼和安格斯活跃的时间,比司喏久了许多……
把车停在别墅门口,安格斯表情严肃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