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的瓦当坠下第七片苔衣时,青女正在甄别少府送来的纪年砖。砖侧凸起的海内皆臣四字间,她摸到三道浅细的划痕——那是用青铜锉刀在陶坯未干时刻的,纹路走向与阿父临终前攥紧的郢爰金齿痕分毫不差。 此砖火候过燥。青女将砖片推回竹笥,袖底滑出半片残简,边缘还粘着骊山糯米浆的碎屑。简背岁取亩一石的朱砂字已褪成暗红,却在砖面划痕的反光里,显出血珠渗进陶土的肌理。 少府吏的靴跟碾碎砖角时,青女看见砖芯露出的炭化麻线。那是用楚式双股结编的,和十二岁那年从阿父坟中挖出的红麻绳残段一模一样。她突然想起乳母临终前的絮语:你父腰佩相邦线,脚踩六国骨,却把《耒耜经》刻进了每块秦砖。 暮色漫过天禄阁时,青女在砖窑遗址捡到半块汉并天下瓦当。瓦当内侧用鱼鳔胶粘着片贝壳,海纹凹处嵌着极细的铜粉——正是琅琊假玉璧上刮下的鎏金。当她用舌尖舔舐铜粉,咸涩里混着直道石灰囊的呛味,恍惚听见阿父校正弩机时的碎语:楚地的稻种,该播在有海腥味的土里头。 戌初刻的更鼓惊飞鸱吻上的寒鸦,青女抱着新制的纪年砖穿过司马门。砖面休养生息的隶篆间,她用指甲刻了只歪扭的雀鸟——和阿父藏在韩地陶罐底的图腾分毫不差。守夜郎的火把扫过砖面,雀鸟阴影突然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