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年春分,蒙山北麓的积雪尚未消融,十八岁的陈明远踩着吱呀作响的青石板进村时,帆布包上的露水正沿着《论持久战》的书脊往下淌。他下意识护住胸前的槐木印章——那是母亲临终前用槐花汁调和朱砂刻的,边角还留着斧凿的毛茬,此刻隔着粗布衫,仍能感受到木质的温润。印章底部刻着念槐二字,是母亲对故乡的执念,也是他背负的使命。 村口老槐树下,十二岁的王大栓正蹲在磨盘旁,用冻红的食指在积灰的石面上画鬼子据点。少年补丁摞补丁的棉袄敞着怀,露出里面用槐花串成的护身符——那是张秀兰用染了朱砂的槐花编成的,说是能辟邪。明远哥!他的喊声惊飞枝桠上的寒鸦,破布鞋在青石板上碾出两道泥印,张婶在灶间煨了槐花粥,说等你回来就揭锅盖!粥里还搁了去年秋天攒的槐花蜜,甜着呢! 陈明远望着少年鼻尖挂着的清涕,忽然想起三年前母亲离世那日。那时王大栓刚满九岁,攥着半块槐花饼蹲在祠堂门口,见他回来就往他手里塞:明远哥,吃饼,张婶说吃了槐花饼,鬼子就追不上你。此刻少年长高了半头,声音却还带着稚气,袖口磨出的毛边在风中晃动,像面小小的白旗。 祠堂内,父亲陈广林的旱烟袋在砖墙上敲出火星。老人布满老茧的手正擦拭一杆铜色猎枪,枪管上的牡丹雕花已被岁月磨平,露出底下暗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