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来了。”
“如何?”
“房卡还你。我累死了,要陈耀飞回答你吧。耀飞,向他汇报一下。”精疲力竭,我坐到谢长歌的床边,被他用手推开。
“表空间里没有幸存者和丧尸。我们去了四号楼,因为电梯故障无法上行,我们本来想走楼梯。然而,楼梯上有着大量纸箱,一直堆到上面几层的样子,我们无法上去。由于电梯故障,我们无法乘坐电梯下行到我们初次到此的通道中,但是走楼梯却可以下去。地下一层封锁了,门如同被封在墙壁上任凭我们如何踢踹依然纹丝不动,不正常。去往地下二层的楼梯漆黑一片。我们摸黑前行,到达明亮通道中。我们这才知道,电梯两边多了一段漆黑的通道。根据我们的行走距离来推断,从明亮通道到达楼梯的这段路程并不长。只是,仿佛被超自然力量所控制,明亮通道中的电灯光芒无法照入那短短的黑暗通道中。穿过明亮通道打开出口门仍然是熟悉的漆黑通道。由于电梯指示灯的指引,即便通道黑暗我们也能到达电梯前。我们等了二十分钟,电梯没有开门,我们便原路返回。”
“这里我补充一下,”坐在谢长歌右脚边上的我对谢长歌说道,“关于那短短的黑暗通道,我们有用手电筒照明,但是没用。手电筒的光就像被黑暗吞噬一样。还有更加离奇的事……呃,陈耀飞,你说吧。”
我说完,陈耀飞继续说:“我们返回,易佳和说想搭乘电梯。进入电梯,原本只能到达两个楼层的电梯现在却可以上行到四号楼的任何一个楼层。我们首先去了地下一层。地下一层是停车场,里面没有任何车辆。逛了一圈我们试着从地下停车场中出到医院外面去,但是我们没能找到地下停车场的出口。”
“这病栋的建设者真是个白痴。没有地下停车场出口,就不要弄层地下停车场啊,节约资源。”我想躺到谢长歌腿上,被他弯膝躲过。
“虽然电梯可以通往四号楼的每一层,但是电梯无法在二十层以上开门……”
“然后是一件超有意思的事,”我插嘴说道,“我想,既然故障的电梯从下面往上可以正常使用,那么在堵住的楼梯上从上往下走会怎样?”我坏坏一笑问谢长歌。我的奸笑没有引起谢长歌的注意。
谢长歌缩着双腿望向窗外的黑暗说:“楼梯可以走了。”
“是的。我们从十九楼一直走楼梯到一楼,期间没有箱子或者轮椅阻碍我们前行。”
“问个问题。”
“什么?”我和陈耀飞一齐转向谢长歌。
“箱子里是什么?”
“啊?”对了,我一直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有点生气,我回复谢长歌:“我怎么知道啊。”
“似乎是玻璃制品。”
“你怎么知道啊?”我问陈耀飞。
“易佳和踢箱子的时候我有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啊,好像是有这样的声音。
我转过头问谢长歌:“你问这个无聊的问题干吗?你以为箱子里有什么?”
“尸体。”
病房中冷寂。好久,我才想到开口要陈耀飞继续报告。
“我们继续在表空间中探索。无论是四号楼还是三号楼,所有房间依然上锁。卫生间的门虽然开启,但卫生间的厕门是关闭的,无法进入其中。自来水仍然可以使用,水质未发现明显变化。当我们回到三号楼,易佳和又想到一点,和我计划去往三号楼的地下二层。然而,电梯中没有地下二层的按键,楼梯也只到地下一层的停车场为止。”
“匪夷所思吧。这就是说,明明下面有两层,但是三号楼的地下二层却被封起来了。够意外吧?”得知这个事实的我有点小得意。
“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了。”谢长歌转回来低头说道。
“你就吹吧。”我才不会相信谢长歌能想到这点。
“三号楼的地下停车惩四号楼的地下停车场有连接吗?”谢长歌低着头问。
“呃……”没印象。
“有。我看见有三号楼标志牌的出入口。”陈耀飞回答。
“三号楼的地下停车场区域有通往地下二层的入口吗?”
有,还是没有呢?
“没有。至少,我没发现。易佳和,你有发现吗?”陈耀飞问我。
谢长歌听陈耀飞一说也抬起头来看我。
“哎,有……还是没有呢?”我现出我的秘传——大叔式傻笑。
“既然不确定,易佳和,我们再去看看吧。”陈耀飞说着就转身准备离开。
“不要啦,我不想去了,走来走去累死了。”二十八岁的我讨厌逛街。
“还有三个小时就到晚上七点。你们探得的信息够多了。病栋是在变化的,如果你们外出后再也无法回到这里,到时候就麻烦了。”
“终于可以休息了。”我又躺回到谢长歌的病床上。床单软软的,好舒服。真想睡一觉。“等会,”我想到一件事,问谢长歌,“谢长歌,睡觉后,时间真的会减少吗?”
“有时候会有时候不会,我也还没掌握其中的规律——究竟有没有规律,我也不好说。”
说完,谢长歌补充道:“至少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睡觉时间并没有减少。”
接下来的时间,在讨论过后我们打算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为冲上二十层做准备。原本有睡意的我,当躺到谢长歌病房里的沙发上后,我就睡不着了。不想打扰到睡在病床上的谢长歌和靠在桌子上的陈耀飞,我坐在沙发上叹气。
“睡不着吗?”似乎是叹气的声音太响,我吵醒了谢长歌。
“抱歉,是我声音太大了。”
谢长歌坐起来靠到床头对我说:“不是你的原因。我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陈耀飞坐起来靠到椅子上睁大双眼看着天花板。
“大家都睡不着啊,”我揉揉脸,对他俩说,“既然睡不着,不如聊聊天。”
“聊什么?”陈耀飞问。
“聊……自己的人生?”忐忑不安的心塞塞的,我想不到什么能够鼓动气氛的话题,便说了造就当今的我的东西。
“那谁先来?”陈耀飞这家伙倒是对什么话题都能提起兴致来啊。
“谢长歌。”想起上课的时候场内援助我总是叫谢长歌,我就再指名谢长歌一次。
“我第二个说。”不是说也不是不说,谢长歌的话没法让人拒绝。
“那我第一个说。”陈耀飞开始讲述起他的人生:“我喜欢踢足球。我的梦想是成为有名的足球运动员。如果这个梦想无法实现,我想成为武术大师。要是这个梦想也没实现,我想成为厨师,做好吃的。我还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我想和同学们成为好朋友。”
“说完了?”我问。
“完了。”陈耀飞回答。
心累,我倒在沙发上,然后立刻起身责问陈耀飞:“小弟弟,你知道‘人生’是什么意思吗?你为啥说这些有的没的,不说说你的过去?”
“我的过去……”陈耀飞低头仔细思考,然后回复,“我从一个婴儿长大到……”
“算了算了,当你说完了。谢长歌,轮到你了。”
谢长歌低头不语。我想他是觉得陈耀飞这种敷衍了事的“人生”都成,自己也可以编造点东西出来。
“我的人生,是监狱,一座由我自己打造的名为‘愧疚’的监狱。”说完这句话,谢长歌沉默不语。
“天哪,”我受不了了,对他们说,“叫你们讲讲自己的人生,一个在讲自己的梦想,一个都造出奇怪的比喻来了。算了算了,我说吧。”
我的人生……我该从哪里开始述说我的人生呢?
“你们相信,这个世界有神明存在?”
“不相信。”话音未落,谢长歌就回答我。
陈耀飞还在思考。我不等陈耀飞的回答说道:“曾经的我是无神论者,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无神论者了。”
“为什么?”陈耀飞问我。
“因为……”在这个行尸病栋,黑暗降临后我不知是否还有命活着,说不说出秘密没有区别了吧,“因为我见过神明。”
两人不语,满脸愕然地注视我。
“我真的见过神明。”
“他长什么样?”陈耀飞问我。
“人模人样。”
陈耀飞开始想象。可能我的回答很模糊,我见陈耀飞苦思冥想却好像始终得不到确定的画像。
“他是个看上去年龄比我小,不,是和我们差不多的男性。我想这大概是神明的幻化吧,毕竟他是神明,想变成什么样都可以嘛。”
“然后呢?”陈耀飞问。
“然后,然后我和他交谈了。我……我向他许了一个愿望——或者说是他让我实现了我的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陈耀飞追问。
“重回过去。”说出来了。
病房中静悄悄的。接着,陈耀飞捧腹大笑起来:“易佳和,你说,你说重回过去,哈哈,哈哈哈哈……”
我冲上前去勾住陈耀飞的脖子挠他痒痒,说:“让你笑,让你笑个够。”
“对不起,哈哈,对不起,我不敢了,哈哈……”
见到陈耀飞的笑脸,我心酸起来。
“怎么了,你怎么哭了?”陈耀飞抬头问我。他的眼神中满是关心之意。
我没有擦泪,而是看了看谢长歌。谢长歌也在望着我,眼神中满是困惑。
“是啊,怎么了呢。”我弯腰抱住陈耀飞,如那时在时间循环中一样,抱住这个和我一样遭受过同学冷漠的人。
“易佳和,你有什么伤心的事就说出来。说出来,会好受一点的。”陈耀飞摸摸我的头微笑着安慰我。
“我不是伤心,而是开心,是喜极而泣。我很感激神明让我重回过去,哪怕要我在时间循环中一遍又一遍遭受同班同学的漠视也无所谓。因为,我能够再度看见你们,得到与你们相交为好友的机会。”
不知不觉,我开始述说起我的人生:“我的人生充满绝望。在没有希望之光的黑暗中,我渴求着爱与关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一个人玩游戏,一个人写剧作。一个转折点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如果我在高考中取得高分,我的人生就会发生改变吧。我会成为本科大学的学生,然后读研究生,被父母称赞,被亲戚夸耀。转念一想,我突然觉得这都没有意义。我的人生,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哪怕这是一条不归路。”
两个人默默地听我说着我的人生。突然,我无法开口了。病房重新陷入安静中。
“重回过去,你已经满足了?”谢长歌问我。
“是啊,因为……”我把脸贴到陈耀飞脸上,说,“我已经交到一个在以前的人生中并未有过太多接触的好友了。”
“我们才不是好友。”陈耀飞说出这句话给我重重一棒。
气氛有点尴尬,我想着找个借口改改自己说过的话。想着自己应该松开陈耀飞的时候,陈耀飞说道:“我们是兄弟,是家人。”
“这……”我无语凝噎,近距离看着陈耀飞的傻笑无法动弹。
“我有个哥哥。”谢长歌的话打破我和陈耀飞之间的微妙气氛。
我和陈耀飞望向谢长歌以为他会继续说下去,没想到他就此闭口不言。
“陈耀飞你有哥哥吗?”我的目的在引出谢长歌的后话。
“有。”
“原来你不是独生子啊。我一直以为你是独生子呢。”
“我哥哥就是你啊。”
呃……
“易佳和,你有哥哥吗?”在我发愣之时,陈耀飞反问我。
“我是独生子,没有亲兄弟。”无法直视陈耀飞的期盼目光,我说道:“你想的话,你就是我义弟弟。”是不是该来个桃园结义?
“如果神明给我重新回到过去的机会,我一定会改变我做下的决定。哪怕要我以生命为代价,我也在所不惜。”谢长歌望着我们说着我似乎曾经在某时某地听到过的话语。他的表情看起来是如此的寂寞。谢长歌仿佛和我们不是在同一个病房中,不是在同一个异空间里,而是在一个谁也无法触及的地方。这个地方我去过,那是由我们自己所塑造的牢笼——名为孤独的牢笼。
“神明会听见你的祷告的。如果他不来听你的祷告,我就揍他。”我对谢长歌说。
“哇,你真的要和神明对着干?”陈耀飞大吃一惊。
“当然,”我得意洋洋地说,“他是存在的,是有实体的。既然他有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