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府出来,已蒙蒙亮。
徐芳园方才上了马车,便犹如被人抽干了所有精神一般靠着顾南弦的肩膀昏睡过去。
瞧着方才还在朝着自己浅笑撑得住的女孩儿如今睡得沉沉。
顾南弦垂眸,又心疼又无奈。
他脱掉外袍,轻轻地将衣裳搭在她的肩上。
不曾想,还未搭好,徐芳园已然惊醒。
瞧着女孩儿满脸戒备,顾南弦微楞。
徐芳园亦是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
她这人向来警觉。
即便是熟睡中,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便能将她惊醒。
发觉顾南弦怔忪的面容,徐芳园担心方才他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于是,徐芳园有意打岔:
“我刚才睡着了?”
顾南弦点点头:“你累了,是去九福堂还是客来居?”
“九福堂吧。”
徐芳园道:“客来居昨儿打烊的那般晚,这个时候回去怕是会扰了他们清梦。”
顾南弦哦了一声。
徐芳园忽然就不知该怎么往下了。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些什么,但好像此刻什么都有一股子欲盖弥彰的味道。
徐芳园咬着唇,拿余光偷偷瞟顾南弦。
顾南弦凝着女孩儿的动作,不由失笑。
这是纠结了,还是在担心自己多想?
见惯了不管何时,女孩儿都极有主意的模样。
此时,她的忐忑让顾南弦有一种别样的情绪。
其实,打从一开始,他便知道她有秘密。
但是,他并不想探究。
毕竟,他自己也有秘密。
想当初,他犹豫了许久,也服了自己许久,才终于敢将自己的秘密朝着她明。
他愿意等。
等她愿意吐露的那一。
反正,来日方长。
……
琢磨了许久,徐芳园终算找到了足够转移话题的事情:
“那什么,你知道我为何执意今日一并将金家姐一并给看了么?”
顾南弦看他。
“顾南弦,你知道那位金老太爷以前是做什么的。”徐芳园眼睛亮晶晶。
顾南弦一怔。
不是为何要一并看诊么,怎么又问起这个了?
默了须臾,他才柔声道:“以前是陛下亲卫。”
“陛下亲卫?”徐芳园微震。
“怎么?”顾南弦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徐芳园摇头:“我也不知道,总觉得那个金老太爷看我的眼神不对。”
顾南弦僵住,他的声音里瞬时便有了掩不住的怒意:“什么?”
“咳咳,你别误会。”
瞧着顾南弦脸色不善,徐芳园忙摆手:“不是你想的那种不对。”
“那是?”
“我觉得……他好像认识我。”徐芳园嘟囔一声。
顾南弦脸色微变。
不等顾南弦回答,徐芳园先自顾摇了摇头。
她失笑:“我原本以为他是认识我家阿爹,但听你讲他曾是陛下亲卫,想来该是不会认识我家阿爹的。”
徐芳园笑了笑:“该是我想错了。”
“他那般年纪,又曾是那般人物,断没有认识我的可能。”
“哎,该是我想多了,我还以为他认识我,所以觉得在他府里头待着怪不自在的,所以才想要一并看了过后再不登门来着。”
“其实……”
听着女孩儿那般自嘲的语气,顾南弦脸色微变。
他沉默片刻,总算鼓足了勇气垂眸看女孩儿:
“其实……”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和良田一样,并不是你父亲亲生。
你还记得那日,在镇上试图害你性命的黑衣人么?
后边的话好不容易到了嘴边,正要出。
却是发觉女孩儿已然酣睡。
瞬时,顾南弦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扯了扯唇,浅笑。
困得还真是时候。
不过,没出来也好。
他都还没有查清楚的事情,现在朝着她了,只会让本就多疑的女孩儿心事更多罢了。
还是查明了刺杀她的冉底是什么人之后,再朝着她明吧。
……
徐芳园醒来的时候,在九福堂。
床头的柜子上,放着顾南弦留给她的信,还有冒着热气的粥。
徐芳园拿起粥喝了一口,然后顺手将信拆开。
还未来得及看,忽然听到外头有些嘈杂,似有人争吵。
隐约间,还能听到孙临安的讨饶声
听着外头的吵嚷,徐芳园不觉皱眉。
自打上回九福堂重整旗鼓后,龙潭镇的街坊们来到九福堂对孙临安都是客客气气的。
孙临安这般低声下气,已然许久没有瞧见过了。
再没心思贪睡,徐芳园起身下床。
九福堂里,人们将一个仆妇团团围住:
“我你这人怎么回事?都了人家徐姑娘昨儿夜里看诊,劳累了一宿,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你怎地能如此强人所难呢?”
“就是,你家夫人不过就是需要开些安胎的药,且不孙大夫的医术有口皆碑,就咱们镇上随便找个药房的大夫都能给开,你凭什么就一定要徐姑娘去呢。”
“人家徐姑娘可是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安胎这种事情,你随便找个大夫看看不就得了么?”
……
听着大伙儿的责备,仆妇不仅不为所动,反而满脸鄙夷:
“我不管,反正我今儿就是要让那徐芳园给我家夫人上门看诊。”
话间,那仆妇冷笑着扫了眼将自己团团围住的街坊们。
她轻笑一声:“起死回生又怎么了,她不过是个郎中罢了。
就是认得几味草药,得意什么啊!
我家夫人请她上门,是看得起她。
她若是识相的就该跟着我走,若是她给我家夫人瞧高兴了,定是不会少她的赏钱。”
见那仆妇趾高气昂的模样,周度皱眉。
他不动声色的走到孙临安身旁,声道:
“孙大夫,这人就是来找茬的,要不要我将她给赶走啊?”
“不必。”孙临安答道:
“咱们九福堂开门做生意,哪有赶饶道理,再了……”
话未完,周度声提醒:
“可是我瞧着她言语嚣张,莫不是以往与芳园姑娘有什么过节?”
孙临安脸色一变。
他蹙眉:“若是真与芳园丫头有过节的话,那便……”
就在这时,徐芳园从内室走出。
她浅笑吟吟的看着那仆妇:
“不知你是哪位府上的?”
“你便是徐芳园?”
仆妇没有回答徐芳园,而是自上而下的打量了徐芳园一眼,她轻哼一声:
“这不是挺有精神的么,既这般有精神装什么疲惫至极呢。
既然人都出来了,还耽搁什么,赶紧跟我走吧。”
那仆妇罢,似笑非笑的朝着徐芳园做了个请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