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血剑仿佛感受到了此刻主人内心的悲愤,发出吟吟的怒吼,寒芒四溢。.夏雪莲面色沉静地注视着她的恋人,浑然不顾白霓裳赤红的双眸与凛冽的杀气,轻声道:“我怎么会杀他呢?即便是他要杀我,我也不会伤他一根毫发的。可是,的确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啊。”
白霓裳惊退几步,看着眼前的情景,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你,你喜欢我父皇?”
夏雪莲的眼中微露沉醉之色,“不,怎么会是喜欢呢?我爱他。很爱很爱他。正因为爱得太痴,反而做了许多的错事,铸下了一生都无法挽回的遗憾……”
也许是她语气中的伤惋太悱恻,也许是她面容的悲戚太真实,也许……白霓裳心底终究不忍心杀她。白霓裳缓缓垂下剑,默然不语。
夏雪莲回首微微一笑,“丫头,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白霓裳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于是,所有的记忆又被拉回到了二十八年前丞相府荷塘那场美丽的初遇。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如若岁月静好,两小无猜的莲妹妹与御云哥哥没有被后来那许多的变故与误会拆散天涯,如若夏雪莲当年没有负气离去,如若真相早一日揭开,那么也许今日分崩离析的惨烈就不会发生了。夏雪莲与慕容御云的故事正合了那首诗: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亿。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云沧殿的大门陡然被打开,一道黑影似清风般飞奔而出,身后夏雪莲追了出来,喊道:“快拦住她。”
安儿等人不明发生了何事,但见流泪跑出的白霓裳披头散发,容颜丑陋如鬼,心下大惊,忙将她围了起来。
白霓裳愤然回身,“你还待如何?”
八年来的相依为命、疼爱怜惜、濡沫情深原来竟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利用。
那场让她铭刻一生的长安街头相遇原来竟是早已安排好的棋局,一步一步引她入内,一步一步将她训练成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而后化为他们复仇的工具刺向自己的亲生父母。那个骑马朝她走来,微笑如沐春风的天人少年原来竟是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她爱上了他,甘心饮鸩止渴,最后倾覆了自己的一生。伤害了自己最挚爱的亲人。
她这一生,步步走来,步步错。曾经信奉的美好原来全是谎言,这世上她还有谁人可信?这世上还有谁人可依?
夏雪莲眸色黯淡,温言道:“丫头,你这是要去哪儿?我答应过你父皇,要好好照顾你和蝶衣的。你身上的毒,我亦会设法为你寻求解药的。丫头,我会如从前那般疼爱你的。”
不提从前还好,一提从前,白霓裳便再也忍不住地放声狂笑起来:“为什么还要找解药?我弑母克父,上天惩罚我,夺我容貌,我为何还要恢复它?”
夏雪莲一步步走来,挥退左右,“你什么都不要了,那么千歌呢?你也不要他了?”
一提云千歌,白霓裳犹如万箭穿心般的生疼,全身的力气霎时抽空,她软软地跌坐地上,泪如雨下。千歌,他是长在她心头的刺,再也触碰不得,再也爱不得。她如何还能要他?如何还能与他在一起?父皇与母后皆已身故,这世上她只剩下蝶衣一个亲人。曾经懵懂无知的她已经夺了蝶衣的心上人,纳兰容钰,他原本应该是蝶衣的夫婿。可是在夏雪莲的特意安排下,却是她做了钰王妃,做了纳兰容钰的东宫皇后。现如今,她已经失手杀了自己的娘亲,难道还要去抢自己妹妹的夫君么?
“千歌……”白霓裳痛苦地低唤。从未想过,她和云千歌的缘份竟是在这样无奈的情境下断开。从未想过,就在他们甜蜜地互许终身后不久,她就要背弃誓言松开他的手。
夏雪莲怜惜地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劝道:“丫头,这一切并非是你的错。你若心中有恨,大可一剑杀了我为你的父母报仇。可是千歌他对你……”
白霓裳打断了她,“我不会杀你。姨娘,或者我该唤你为姑母。我不杀你,第一是因为你毕竟曾养育了我八年,给了我诸多怜爱。哪怕……你当时恨我入骨,那些情意或许并非出自真心实意,我也依然感激你。其二,你是他的娘亲,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做出让他伤心的事情来。”哪怕,他让我很伤心很痛心。
白霓裳的深明大义让夏雪莲又是感动又是羞愧,“丫头,留下来吧。让姑母好好照顾你,这些年来你受的苦,姑母会慢慢补偿你的。”
“不,我要离开这儿去开始我新的人生。如果姑母真心怜惜我,请不要告诉蝶衣我毁容的真相,请您代为好好照顾她。”白霓裳跪在了夏雪莲面前,深深叩首,语气很是坚决,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可是孩子,你如今这副模样……你又要怎么办呢?”夏雪莲忙双手扶起她来,担忧地问。
白霓裳轻轻挣出她的手,身形已飘出了数里之外,“四海为家,泛舟湖上。天下之大,总不会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只是从此之后,这世上以后再无白霓裳这个人。
话说云千歌在御书房处理了一天的政事,头晕目眩,揉了揉隐隐作疼的眉心,到底是有几分不放心。当下放下奏章,信步走出了御书房。
门口的太监忙上前询问:“皇上这是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