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扇佯怒而笑:“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打小就跟在姑娘身边,这些事是做惯了的。.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之说?好了,我得去干活了,你先回房去歇会儿吧。”
琳心点头,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了。因着宇文飘雪不放心,竟不肯让人将她也安置在白霓裳居住的园子里,而是硬生生迁到了偏远的一处院落。上官熙华从前是先皇最宠爱的皇子,府邸规模自然不小。琳心这样每天天没亮就跑来,亦是很辛苦的。
画扇站在原地,不时朝回头的她招手,望着那道落寞的身影消失在园口,画扇心里不由生出一丝难过,徒留怅惘的叹息飘散在风中。
好不容易打了水回房,因着要擦拭白霓裳的身体,男女有别,宇文飘雪自然不方便继续留在房中,忙起身告辞回房。他亦累了一夜,是该好好歇息了。
不多时,宋玉带着不少珍贵药材和补品来了月华别筑,吩咐了下人们如何煎熬药物后,遂往白霓裳住着的园子走去。这几日上官熙华虽不曾涉足别筑,但他却会派遣自己身旁最信任的宋玉每日来探病,此举亦足以向所有人证明他对白霓裳的重视。
房间内,画扇正舀着米粥呵气,而后小口小口地往白霓裳嘴里喂,动作轻柔。若是有汤汁不小心滑出嘴角,画扇就会马上拿帕子给她擦干净。而白霓裳虽一直没有清醒过,喂食的时候却很听话,从来不会吐出来或是不肯咽下去。是以不过片刻的功夫,画扇就已喂她喝完了一小碗米粥。
将黄瓷纹花碗轻搁桌上,突然就听见一阵敲门声,一下、两下、三下。.
是宋玉。
画扇喜上眉梢,面颊润上了一层胭脂红,她飞快地跑过去拉开门,张着嘴却突然说不出话来。欲羞还喜地睇了门口的英俊少年一眼,缓缓垂下头来,只是拿手绞着衣带不语。
宋玉亦是一路跑过来的,心里盛满了无尽的欢喜和期盼,此刻见着了她的人反而说不出话来。又见她只是低头不语,竟无要搭理自己的意思,不由急了,大着胆子推了推她的手,“诶,你怎么不理我?”
画扇举手至唇边作嘘声,回头望了眼床上的女子,低声道:“小声些,别吵着我家姑娘休息。”
宋玉舒眉一笑,拉着她的手出来,轻轻阖上门,“那,我们到亭子里说话去?”
画扇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眉目盈盈如画,偏生口不对心,“没皮没脸的东西,谁要跟你到亭子里去说话?我得照顾着我家姑娘呢。”
宋玉方才原是强装胆大,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不由有些退怯,忙松开了画扇的手,面色沮丧:“那,那我回去了。”
见宋玉当真转身要走,画扇脸上微恼,跺了跺脚,又急又气地抓住了他的手,嗔怪一顿:“你这人怎么跟个木头似的?呆头呆脑,一点都不会听人说话。”
宋玉低头见画扇抓着自己的手,心下无限欢喜,不觉微笑,红着脸道:“是,我是呆子。”
发现他在看着自己抓着他的手,画扇面色一烫,一路烧红到耳根,忙背过身去,似嗔似羞:“你,你走吧。我不理你了。”
这回宋玉可不会真的愣愣离开,他绕到画扇面前微笑,手已握住了画扇的手,轻声道:“画扇,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仿佛是被谁在一瞬间掏空了头脑,画扇的嘴巴微微张大,怔怔地看了那个面带微笑,却满眼写着认真的英俊男子,眼睛里渐渐浮起一层泪光,闪耀出幸福的光圈。她的嘴唇不觉上扬,心的土壤里缓缓开出一朵绚烂的花,低头轻声道:“我知道。”
宋玉喜不自禁,轻轻环着女子的肩,微笑如沐春风,“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的知道让我此刻心里有多欢喜?”
画扇的手悄悄环住他的腰,就连声音里都透着微微的甜,“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
宋玉的声音越发低柔:“画扇,我会如公子待白姑娘那般一心一意地对你好。那么,你愿不愿意嫁我为妻,让我一生一世地保护着你、疼爱你?”
画扇眼中隐忍的泪终于滑下,她抱紧了宋玉,微哽着答:“我,愿意。”
宋玉的身子陡然一僵,随即抱起画扇一路飞奔、一路打转,他兴奋地喊:“我这一生之中从来没有这般快活过。画扇,我向你保证,宋玉会爱你一生一世。”
画扇含泪而笑,心里涨满了沉甸甸的幸福。原来,爱一个人是这般快乐的感觉。
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短短的一问一答便促成了一段世间男女最简单质朴的幸福。
他不过是清贵公子身旁的小小书僮,英俊而傻气;她不过是清冷女子身旁的小小侍女,娇美而执着。在光芒四射的人中龙凤面前,他和她卑微得仿佛能低到尘埃里。然而,他和她之间的幸福却不见得会比自己的主子逊色几分。这世上的情爱原本无关优秀,无关地位,更无关样貌。只要你能遇到那个真心怜惜你的人,你就遇到了幸福。
凉亭内,画扇与宋玉背靠背地曲膝坐着,淡淡的花香散逸在醺风中,醉人心脾。宋玉顺手摘下亭外一朵娇艳欲滴的粉红月季递给女子,“喏,给你。”
画扇接过凑至鼻尖嗅了嗅,脸上绽开了一朵花,真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她转动着手中的花枝,忽而问道:“对了,这几日怎么不见无双公子来看望我家姑娘?他可是伤得很重么?”
宋玉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一下,随即故作轻松地笑答:“没有,我家公子出门多日,朝中事务积了不少。他是一国之君,日理万机,总不好整日儿女情长的呀。这几日正忙得脱不开身呢,等过几日不那么忙了,他自会过来探望白姑娘的。”
“是么?”画扇的尾音拖得长长的,显然不太相信宋玉的说辞。只见她一个旋身落地站到了宋玉的面前,揪着他的衣襟,目光严肃,“宋玉,我们之间既已订情,就不该有所隐瞒。你可不能帮着你家公子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