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歃宫……
气微凉,易北岩斜靠在自己房间的窗户边,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斜对面的房间。这个角度他正好能看到云清浅房间的窗户,亦能看到那个坐在窗台边日渐消瘦的女子。
她越来越憔悴了,整日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目光呆滞得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头人一样。脸色也苍白如纸,若不是她时不时的咳嗽带动肩膀颤动几下……竟看不出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十来了,她几乎连房门都没出过,在那里一坐就是一整,不哭不笑,不言不语,每顿饭只有被他逼着她才能吃下那还不够塞牙缝的一点点。
好在她已经不再发烧了,只是身体依旧单薄,还会偶尔咳嗽几声,有时严重了甚至会咳出血丝,让他心疼得几乎要疯掉。
(“北岩,她咳血好几次了,昏厥好几次了,我的药已经控制不住了。再这样下去她撑不住的,她会死的。”)
昨黎卿的话在耳边回响,他恐惧得灵魂都在颤抖。再留下去,她真的……会死吗?
“我该拿你怎么办?”易北岩远远注视着她痛苦地呢喃,心像是被人拿刀一下下地捅着。
她不好过,这些来他比她还要痛苦。他记不清自己有多少个夜晚因担心她没有入眠了,亦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认真地吃过饭了,他好累,好累……
“岩儿。”身后传来秋娘慈祥的声音,身上也同时多了一件披风。
“娘…”他转身抱住她,像个孩子一样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闭上眼睛享受这永恒的港湾。
秋娘愣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心疼地问道:“怎么了岩儿?”
易北岩的眼眶没由来地泛红,趴在她的肩头喃喃诉道:“娘,只有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不离不弃,一如既往的照顾我关心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秋娘欣慰地笑应,“傻孩子,这些干什么?你虽然不是娘生的但是是娘一手把你带大的。娘当然会一直陪伴着你了,只要你不嫌弃娘一辈子都跟着你。”
“嗯,谢谢娘。”易北岩抬起头感动万分。
秋娘慈祥地握住他的手,关怀道:“到底怎么了儿子?怎么忽然这些?可是有心事?”
易北岩远远望着那个单薄到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其刮倒的身影,痛苦又迷茫,“娘,她身体越来越差了,如果我一直这么把她禁锢在我身边……她会不会死掉?”
秋娘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摇着头感叹,“唉,病由心生,心神是可以主导身体的,她要是一直这么郁郁寡欢下去……抑郁而终四字不是空穴来风。”
易北岩慌了,不解道:“可是她以前也没这样啊,她曾被囚禁了两年,也没见她像现在这样终日沉闷不乐。”
“以前她和父母在一起没有什么牵挂,即便是心心念着要复国也有她父皇母后陪她一起承担,他们是支撑她的动力。而现在,她和父母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你还要逼着她嫁给你,最重要的是她心里还为冷凛夜……”秋娘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下去。
易北岩心酸地接话,“还为冷凛夜牵肠挂肚茶饭不思,对吗?”
“你明白就好,岩儿,你要知道公主她已是心有所属,你强留她在这里会害了她的。”
易北岩悲愤交加,绝望地发问,“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爱了她这么多年,怎么都抵不过她和那冷凛夜相识的数月?娘,我究竟差在哪里?”
秋娘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不差,我的岩儿哪儿都不差,差就差在你们之间少了那段可以相守的缘分。”
“娘……”易北岩轻喊,痛苦不堪地倾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直以为我想要的就是她,只要得到了她我就是得到了整个世界,便会心满意足再无所求了。可是现在她分明就在我身边,我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我真的好喜欢她,喜欢听她的声音,喜欢看她笑。但这些都没有,她现在不哭不笑不言不语,活像个木头人,身体状况也每日愈下。”
“你也知道啊岩儿?这都是你造成的呀,你努力了那么久,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秋娘质问。
易北岩轻轻摇着头,双目通红,“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爱她,我不想她这样,我想她好好的,我想她每都能够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可是我做不到,我不想把她害成这样,真的不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娘,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越声音越沙哑,甚至带着微微的哽咽,让人听着忍不住为之心疼。
秋娘心都疼得揪到了一起,苦口婆心地劝道:“岩儿,你问我该怎么办,其实该怎么办只有你自己可以作出抉择。但是娘要告诉你,自古以来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若你只是单纯地想要她的这幅躯体,你便继续把她留在你身边。当然,你需要用她的喜怒哀乐、她的身体健康、甚至是她的灵魂来做交换,也永远不会得到她的心。”
易北岩沉默着没话,内心做着剧烈的挣扎。
秋娘接着点化,“若你是真心爱她,便给她自由给她想要的一切,这样她会如你期盼的那般永远开心快乐。但你会永远失去她,甚至再也见不到她。这两种一种是占有欲一种是爱,你选择哪个需得好好掂量。”
听了她的话易北岩久久没有话,挣扎好半才痛苦万分地颤抖着声音道:“我爱她,我舍不得她不快乐,舍不得她不健康,可我更舍得不得她离开。只要一想到我一放手她就会永远离我而去,我就再也难见到她,我的心就像是被人拿刀剜着,疼得连呼吸都困难。”
秋娘心疼他的心疼,悲韶劝慰,“岩儿,我可怜的孩子,娘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你们实在是缘浅哪,相识却无法相爱。与其这么互相折磨倒不如放手,放了她也放了你,不定这样也是一种解脱。”
“解脱……会吗?我不敢想,不敢去想彻底失去她之后会是怎么样的,不敢想那会是怎样的一种生不如死。”易北岩心如刀绞。
秋娘心疼地流下两行泪水,悲戚地长叹,“唉,作孽啊,老哪,我岩儿生平没做过什么坏事,你为什么要让他深受情毒的折磨啊?”
易北岩伸出手指为她擦去眼泪,困苦地道:“娘,你别这样,对不起娘,让你为我操心了,你回去休息吧,让儿子一个人静会儿。”
秋娘也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润,难过地点头,“好,娘不打扰你作决断,娘去给你做晚饭。”
“嗯,谢谢娘,多做些她爱吃的。”易北岩握紧拳头克制住心中的悲痛,却仍控制不了泪水渐渐溢满眼眶。
“哎,娘知道了,娘知道了。”秋娘连声答应,转身走了出去。
易北岩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处,肝肠寸断地喃喃,“希望真的如娘所,放了你……也同时解脱了我。”
终于,他的眼眶再也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两大颗滚烫的水滴砸落。